往白馬縣的官道上,一輛牛車慢悠悠的行走,車廂隨著道路起伏,左右搖晃。也不見趕車人,隻有老牛低頭悶走。道路兩旁高大的楊樹,被烈陽曬得發蔫,葉子無精打采的耷拉著。此時,正是最熱的時候,路上少有行人。
馮萬如躺在車廂裏,感覺自己快死了。她一副普通農婦的打扮,衣服汙濁破爛,頭發用一塊頭巾包著,臉色蒼白,嘴唇幹裂。仔細看,她的腹部、腿上,都纏著布帶,還有鮮血滲出來。哪個還能認出,這就是東京城第一美人?
她已經逃了兩個多月,還沒有擺脫皇城司的追蹤。幾次被圍,拚死衝殺,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一個個不是被殺就是被擒。她雖然逃出了包圍,但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傷口,得不到及時救治,已開始腐爛化膿。
摩尼教此次可是損失慘重,東京城潛藏的力量,被連根拔起。就連她這個聖女,也落得身負重傷、倉皇而逃的下場。或許,逃都逃不了。
她雖然一直逃亡,但也聽到了東京城一些消息。趙允良沒有反抗,束手就擒,整個王府一夕覆滅。曾投效他的幾十名官員,全數被捉拿入獄,估計不死也會被流放蠻荒之地。
最讓她心疼的,卻是摩尼教的眾多信徒。考城縣數千人全軍覆沒,京畿十六縣的暗樁,悉數被破,上千人被王懷舉一聲令下,全數殺害。
馮萬如艱難的動了動身子,讓自己躺的舒服點。她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找到一處池塘,可以痛痛快快的洗個澡,哪怕即刻被抓,她也認了。反正也離死不遠了,總要幹幹淨淨的才行。
牛車停了下來,周圍寂靜的像死去了一樣。馮萬如抬起頭,向著車外看去。在牛車的前麵,不知何時停著一匹駿馬,渾身雪白的馬上,坐著一名中年道人。
她認識此人,皇帝身邊的暗衛,碧虛子。她無力的躺倒,一霎時感到渾身輕鬆,終於可以解脫了。她閉上了眼睛,昏沉沉的睡去。
陳景元歎了一口氣,調轉馬頭,沿著官道向白馬渡口行去。旁邊的樹林裏,突兀的竄出來兩人,穿著皇城司的公服。一人坐進車裏,看住馮萬如,一人駕起牛車,跟在陳景元的馬後慢慢行進。
陳景元此次出宮,乃是另有要事。隻是無意間,發現了馮萬如的線索,招呼了兩名探子,順路追了上來。他看的出來,馮萬如傷勢沉重,已經毫無抵抗的能力,就算不抓她,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傍晚,他們終於來到了渡口。大河上濁浪翻滾,閃著熠熠金光。寬闊的河麵上,渡船往來,水鳥穿梭。碼頭上,卸貨裝貨,很是繁忙。
“你等將人犯帶去白馬縣,暫時關押,明日一起回京。”陳景元說罷,獨自向著碼頭行去。他要去和秦紅英會合,自然不方便帶著他們。
秦紅英對自己中毒之事,耿耿於懷,一直念念不忘。這段時間,從來沒有放鬆對陰毒的查訪。她想的很明白,自己從密營被救出來,沒隔幾日就有人找上她,擺明了殺人滅口,定然和汝南王府脫不了關係。
自己跟蹤趙宗詠,發現了汝南王府和密營的牽扯,豈能不讓趙宗詠如芒在背?何況,自己和陳景元的關係,縱然拿不出證據,也會讓皇帝了解到汝南王府的圖謀。這就是他們的滅頂之災。
很可惜,他們低估了陳景元的武功修為,白白損失了多名高手。最可怕的陰毒,也被於飛神奇的化解。但秦紅英可不是願意吃虧的人,她無時不刻不想著報複回去,甚至讓汝南王府灰飛煙滅。
三天前,秦紅英在追捕馮萬如的路上,無意聽到了一件事。
白馬渡乃是交通要津,商貿繁華,三教九流都在這裏討生活,自然少不了黑道買賣。其中有一股勢力,領頭的老大諢號赤腳虎,武藝高強,為人仗義,名聲甚是響亮。
前些天突然瘋了,嘴裏喊著“癢啊”滿地打滾,渾身上下,被他自己抓撓的血肉模糊。找了郎中來看,卻是查不出任何病症。直直哀嚎了三天才死去,整個人已是一團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