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月份,正是最熱的時候。
太陽剛升起,地上已如火烤。走不了幾步,就是一身的汗。這種天氣行軍,太是遭罪。種詁下令,大軍天黑趕路,天亮休息。即便如此,也是酷熱難當。不少人中了暑氣,行進緩慢。
隨軍有醫官,配製了防暑湯藥。但上萬的部隊,所需藥材,可不是小數目。湯藥熬好分配下去,一人都輪不上一碗。不過兩日,軍中存儲的藥材,已經消耗殆盡。
沒辦法,種詁派了人手,往周邊四處采購。但一路行來,卻盡是荒僻村鎮,刮淨了藥房倉庫,也供不上大軍消耗。眼看著,病倒的人數越來越多,種詁急的滿嘴長泡。
近中午時,柳十三返回軍營。他的身後,跟著大隊車馬,足有五六十輛。車上裝的滿滿登登,甚是沉重。有軍兵上前,扯開遮蓋的篷布,個個看的傻眼。車上,裝的全是石頭。
“柳指使啊,怎的盡是石頭?”有人奇怪。
“你懂個甚?”柳十三沒好氣,他也正鬱悶呢。
前日夜裏,他被於飛派了差,帶人去搜集硝石。五十人,分開跑了七八個縣,才找到這些硝石。雇了車拉回來,可是費了牛勁。至於要這多硝石何用,柳十三不知道。
但他知道,硝石可製火藥,不是尋常石頭。
醫護營中,早準備好大缸。一排五十個,足有四排,好大的一片。蓄滿了水,正等著柳十三。醫護營一群女人,營外一堆軍兵,都伸長了脖子看著,不明白這是要幹甚。
“昆哥兒,透透底兒,這是要作甚?”石彪子問道。
話說,石彪子的任務,也是不輕。兩百個大缸,足足找了三天。周邊的農家,都讓他跑遍了。好在,水缸不值錢。給幾個銅錢,莊戶人都樂顛顛的,把水缸賣給他。
但是銅盆,真沒地兒找。都是貧苦百姓,誰家舍得用銅盆?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銅盆、木盆、瓦盆,甚至還有一堆鐵鍋,勉強湊夠了兩百之數。但要來何用?於飛偏不肯說。
於飛是要製冰,將硝石放進水缸,再把清水,裝進銅盆,放到水缸裏。不用太久,就能結出冰來。這法門兒,說了也沒人信,他根本懶得解釋。隻要出了冰,到時一目了然。
於飛指揮著人,將硝石分成等份。一個水缸,倒進去一份。銅盆盛滿清水,漂在水缸裏。然後,一群人圍著水缸,大眼瞪小眼,看的莫名其妙。漸漸的,有人發現了變化,驚叫出聲。
“結冰了,結冰了啊。”
“天爺啊,六月裏結冰啦。”
結冰的盆,越來越多。銅盆結冰快,木盆要慢很多。但是不到一刻鍾,幾乎都結了冰。這一下子,全軍炸鍋,徹底轟動。也不知哪個起了頭,撲通撲通跪倒大片,衝著於飛磕頭。
這是神仙手段啊,軍兵難以置信。
“這些冰,醫護營統一調配。”於飛說罷,急急向中軍帳去。本是一件小事兒,軍兵卻當成了仙法。一個個眼神火熱,盯的於飛渾身不自在。還是趕緊離開,方為上上策。
“怎的就結冰了呢?”柳禮趴在水缸邊上,手指戳著冰淩,不停的喃喃自語。瞪著一雙眼,好似已經魔怔了。
“你個呆子,還不來幫我?”任四娘看的好笑,擰住柳禮胳膊,拖到了一邊去。醫護營裏,已經如同炸營,人頭擁擠,推搡一片。都想湊到近處,看看六月結冰的神跡。
這天氣,來上一碗冰,那得多愜意?
何正躲在軍帳中,敞著懷,搖著蒲扇,閉目養神。
他對製冰之術,根本不屑一顧。話說,他在宮裏當差,早見得多了。一到了熱天,哪個貴人娘子不製冰?大大小小,無人不會。當然,這還是二皇子,曾經傳下的法門兒。
不大功夫,有醫護營女兵,端了冰飲送來。何正一下跳起,搶過碗來,滋滋喝了一口。一道冰爽,直入腹中。隻覺燥熱暑氣,頓時消散一空。渾身上下,別提有多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