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縣,城內城外,如今一片狼藉。
東門外,原本的亂兵營寨,早看不出模樣。帳篷焚燒殆盡,留下一處處大坑,深達半丈,被濃煙熏得黝黑。殘破的屍體,已經被收殮焚燒。但是,泥土中,滲進太多血水,殷紅發黑。
現今這裏,成了俘虜營。
雖說於飛有令,不受降、不饒命。但是,亂兵下破了膽,扔了刀槍,跪地求饒、磕頭不止。親衛營再勇猛,對放棄抵抗的人,也下不去殺手。柳禮沒奈何,下令收攏俘虜,先看押起來。
亂兵搜刮的金銀、糧食、布匹、軍械,都堆在貢院之中。簡單估算一下,數量可是不少。僅是糧食,不下五萬石。
俘虜有一千四五,每天僅是吃飯,就是不小開銷。當然,柳禮還沒有那多好心。能墊個肚子,不至於餓死,就很不錯了。吃了飯,就得幹活。城內城外的屍體,都要收殮焚燒。
縣城內,有百姓出了門。災難已經過去,生活還得繼續。
到了下午,盧氏縣,終於有了活氣兒。
謝蘊南,果是醫道聖手。一番救治下來,十數名中毒軍兵,臉上黑氣漸退,算是保住了性命。不過,屍毒太過暴烈,一個個卻是元氣大傷。想要調養過來,非得一年半載不可。
謝蘊南盤膝而坐,休息了片刻,略略恢複真氣。話說,施展金針過穴,看著簡單,卻是極耗真氣。尋常郎中,即便懂得針法,沒有真氣輔助,也是毫無作用。
謝蘊南惦記著於飛,無法凝神調息。幹脆收了功,站起身走到於飛跟前。仔細的端詳,卻不見有何不妥。於飛二人,呼吸勻稱、麵色平靜,隻是不醒,實想不出究是何故。
剛一轉念,卻見於飛,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睜開了眼睛。
“小子,你終於醒了。”謝蘊南喜道。
“前輩來了。”於飛站起身,麵露喜色。轉頭看向一旁,地上躺著的軍兵,雖未醒來,但麵色正常,已是解了毒。忙一抱拳,向謝蘊南行禮,說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謝蘊南一擺手,不當回事兒。一探手,抓住魏勝手腕,略略一感知,心中驚奇不已。“他的屍毒,竟已全解了?”
“這是屍毒?”於飛聞言一驚,嘟囔著,“怪不得。”
這次給魏勝驅毒,可是不容易。一點不次於上次,給秦紅英驅除抱骨陰毒。那一次,於飛修為尚淺,以致耗盡真氣,暈厥了過去。這一次,真氣雖未耗盡,但這毒,卻很是難纏。
若非煉氣化神,他多半,又是暈厥的下場。
“小子,你這功法,當真是個寶啊。”謝蘊南感慨。
“前輩想要麼?”於飛瞥他一眼,笑著說道。
“不想。”謝蘊南斷然說道。
“真不想?”於飛問道。
“不想。”謝蘊南堅持道。
“那好吧。”於飛嘿嘿笑道,“本來打算,送給前輩呢。”
謝蘊南頗鬱悶,天魔功,上古奇功。試問天下間,誰不想要?凡是練武之人,哪個不是心心念念?他自然也想修習。此時,被於飛調侃,竟難分真假。一時間,患得患失,很是惆悵。
突地,謝蘊南趺坐在地,雙目圓睜,滿頭都是汗水,竟似入了魔怔。不過幾個呼吸,竟渾身顫栗。額頭上,青筋突突直跳。
謝蘊南渾身濕透,表情痛苦不堪。這情形,嚇了於飛一跳。隻以為,是自己的玩笑話,刺激了謝蘊南。一跨步,剛想上前去,卻被秦紅英一把拽住。“不要打擾他。”
“啊?”於飛一怔,再看謝蘊南,頓時恍然。
秦紅英師從陳景元,修習的功法,乃是道家正宗。
道家功法,最講究根基穩固。根基不穩,難證大道。所以,道家修行,首重修心。心境曆練不到,修為難以突破。
貿然以外力提升,就好似空中樓閣。看著好看,不過自欺欺人之舉。修行到老,終是化為塵土,與大道無緣。
何況,心境若有瑕,心魔遂生。
一旦心神失守,立時就是魂飛魄散。
曾經,秦紅英得於飛之助,意外突破,成為宗師境。但是,與陳景元、謝蘊南相比,同為宗師境,卻是天壤之別。就像體積相同的兩塊金屬。一塊是金,一塊是鐵。其質量,能一樣麼?
所以,心境的曆練,乃道家重中之重。
秦紅英對此,知之甚深。一見謝蘊南狀態,立時知道,他陷入了心魔幻境。此時此刻,除了他自己,誰都幫不上忙。
若能渡過,心境提升,修為突破。若渡不過,灰飛煙滅。
這是謝蘊南,最艱難的關口,絕不能打擾他。
於飛和秦紅英,幹著急,卻幫不上手。一左一右,護衛在謝蘊南身側。樹林中軍兵,被遠遠攆開,守在林子外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