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不再堅持
不知什麼時候，車窗外的雨加大了，有些肆狂地拍打著玻璃窗，隔著厚實的玻璃也能清晰地聽到一陣高過一陣的雨浪聲，坐在車裏隔著玻璃，雨漫下的兩人很久隻是沉默，沉默，聽著雨聲，聽著彼此壓抑的呼吸聲，放不下的愛，提不起的愛，她忘不了的痛，他給不起的承諾，她要不起的天長地久，他給予不了的細水長流，愛情在事過境遷後，從原來的荊棘小路終於走進了死胡同？再繼續就是天理所不容的錯誤。
“我們回去吧！”很久曾路汐開口說道：“送我回家吧！”語氣滿是疲倦的妥協，滿是對自我的堅定。
何以成似愣了愣，眉宇輕輕皺了一下，回家？送她回家？原來應該是多麼簡單而甜蜜的事，他記得以前他把她送回女生宿舍的那段路，他們是如何甜蜜而反複地走，來回轉了數圈也不嫌累，直到宿舍關門的最後一刻，他放開她的手，目送她衝進女生宿舍，回頭揮手告別，然後各自帶著剛才的甜蜜餘味慢慢回味，可是現在他要送她回去的是另一個男人的懷裏，那裏已經是她的家了嗎？
“路汐，”何以成沙啞的聲音響起，可是他終究是沒有資格來問她的感情所向。
“我和蘇歐凡已經結婚了。”曾路汐的聲音輕幽得像這破碎的雨聲，那麼不真實，又那麼讓人灼痛。
何 以成握著她的手腕一分分握緊又鬆開，明朗的眉目在揪結間瞬息萬變，結婚？他不相信，怎麼也不相信，他們怎麼可能結婚，而結婚又是一種什麼樣的概念？
曾路汐看著何以成慢慢鬆開的手，看著他的目光在光影下的黯然，堅定地說道：“所以你放手吧，現在不是隻有你對錢若研的責任，還有我對的那一份。”
“你愛他嗎？”何以成的手再一次握緊逼問道。
曾路汐看著他：“有那麼重要嗎？
“很重要。”何以成看著曾路汐的眼睛，肯定地回答。
曾路汐也看著何以成，反問道：“那麼，你呢？這麼多年了，你能說你對錢若研沒有一點感情，沒有一絲一縷割舍不下的情感嗎？就像林梵語說的，第一次的愛情之所以可以愛的那麼刻骨，那麼毫無保留，是因為我們那時都年輕，都是白紙，而愛情將那張白紙畫下濃墨色彩的一筆，後來我們再愛時，就會發現我們把最好的位置都留給了第一次，角角邊邊的空隙即使再好的繪畫大師也畫不出完美的作品，可是或者無心，或者不知不覺，那些濃墨水彩畫也會慢慢淡去，隻留下隱隱的回憶在那裏占著位置。我們終究都會花更多的時間和感情在現在或者以後的愛情裏，因為那才是我們的一輩子。”
何以成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一起走過這麼多年，錢若研的執著與癡心他真的不是沒有感動過，這些年如果沒有若研，他也不知道在最艱難的時候要如何過，他的確無法理直氣壯地說，他對若研一點感情也沒有，可是一直以來他卻不知如何再去愛。
回去的路上，何以成的車開得很慢，可是再慢的速度，隻要車子在往前進的方向行駛，都會有到達的那一刻。
曾路汐沒有帶傘，直接打開車門便衝了過去，何以成急忙下車，拿過車廂裏備用的傘，兩人同在一頂傘下，直倒被雨打濕的衣衫透進貼附肌膚，陰涼的寒意，她向前走，他撐著傘跟著她，默默無語地走到樓梯口，他依然撐著傘仿佛並不知道他們已在屋簷下，曾路汐看著不遠處熒光燈下飛舞的雨水，聲音也顯得幽涼如水，“你走吧！”隻是一句道別的話卻要下多大的勇氣，愛上一個人何其容易，放下一個人確實如此地用盡力氣。
他的手被雨水沾濕，冰涼濕潤，握住曾路汐的手，破碎的聲音響起：“小汐，為什麼我們不再試一試，或許…”他那麼認真地看著曾路汐，濃長的睫毛上沾滿了雨露，曾路汐說過他的睫毛是難得的好看，可卻早已不屬於她。
曾路汐平靜地看著何以成，緩緩說道：“以成，你如此執念是因為你從來沒有輸過吧？你太優秀，從小優越得可以 應有盡有，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失去？可我和你不一樣，從小到大，我想要什麼，即使一個小小的鉛筆盒，我迫切地想要，我以為考了雙百，母親就會像其他媽媽一樣獎勵自己的孩子。可是當我看到母親的獎勵是用她替人種地幹農活省下來的幾塊錢換來的，再喜歡再心愛我都會選擇放棄。可能放棄的東西多了，到後來連自己都會懶得去堅持，因為堅持太累。”曾路汐的聲音伴著劈哩叭啦的雨聲，一下下敲擊著何以成的心，她那麼倔強，倔強得他從來拿她都是沒有辦法的。
曾路汐再次決絕地轉身，給何以成一抹涼薄的背影，“就像你說的，你不會祝福我們，我也同樣不會祝福你們，小汐，我也希望你們不會幸福。”何以成最後對著曾路汐一步一步離開的背影喊道。
曾路汐的腳步停滯了一下，複又一格一格沿著階梯地走上樓梯，樓道裏的燈一路通亮，照明前麵的路程，隻要不回頭，隻要看著前麵的路往前走，其實真的不是很難，她一定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