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絲絲伴流水,野花慵懶蝴蝶飛。幾朵白雲歡快,幾隻黃鸝練喉。車輪幾聲,轟隆隆,黃鸝吱呀一聲飛走。
行至翼都百裏外,淅瀝瀝的小雨剛過,目力所及,清新而明朗。
天空上,藍色凝固於奔湧,雲影層層托著模糊的焰火。其下山巒翻滾,起伏於飛奔,野花如流沿山脊漂浮而下,溪水蜿蜒逐花而去。
溪水兩岸,幾十裏紅杉林,風中搖曳,波濤一樣,遙遙呼應天空。一條寬不足兩丈的小路蜿蜒,蛇一樣在林中爬行。
四五架車自小路穿行而過,風中傳來幾個少年郎歡快的笑聲。你問:兒郎何處?答曰:雲蒙山深處。
最前麵一輛有人掀開簾子,從縫隙中往裏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手中抓著一隻醬鴨子貪婪的撕扯。
深棕色的醬鴨油光發亮,褶皺的鴨皮下,緊實而飽滿。一看便知,是九母河一帶風味。醬油清洗,蔥薑入肚醃製,佐之以茴香、花椒悶煮。當牙齒破開表皮,深入肉中,拉扯出絲絲肉線,滿嘴香味彌漫。
啃鴨少年戲謔的表情有種天然的滑稽,尤其湖水一樣的眼睛,清澈卻不見底,滿是柔和的嘲弄,好像世間人,世間事,在他看來不過不大不小,一個笑話。正如此時任何事都比不過他手中油淋淋的,一隻鴨子。
他細細拿捏著鴨子身上鬆軟的部位,然後一嘴下去,油滋滋的冒了出來。身邊兩個夥伴看他貪吃的樣子,莞爾一笑。
“前幾日風修竹擊敗了“龍引教”冷春潮獨占鼇頭,可謂風光無二。”醬鴨左側少年,楚流楓,看著簾子外麵,一個年輕修行者踏著杉林,禦風而行,消失在白霧深處。
“在宮裏就聽說了,龍引教水道功法,到底不如我玄天宗火道。”醬鴨右側少年,商繼宗,文質彬彬,臉上不無得意之色。
楚流楓側過頭開心道:“商兄,現在就把自己當玄天宗弟子了?”話雖如此,臉上的神色卻如商繼宗一般。
啃鴨少年嚼幾口鴨子,就一口水咽下去,正趕上這個話頭,隨口說道:“功法不分高低,隻是悟道有深有淺,修行者怎可唯功法論。於楚楚還敗給了神靈道的魔紅兵呢。”
楚流楓放下簾子坐回來,他對宗門軼事顯得頗有興趣:“劍宗林飛翼號稱七宗第一,他的大弟子餘誠道得其真傳,若跟羽驚風比起來,你們說誰高誰低呢?”
他們談論的是剛結束不久的七宗會,修行界一大盛事,三年一屆,意在激勵玄門弟子刻苦修行,勇攀天道。楚流楓說的兩個人,劍宗餘誠道和玄天宗羽驚風卻都沒有參加。
既是聽說的事,孰高孰低,自然難有定論,商繼宗說道:“據說十年前,林飛翼斬掉半座青山,斷了俗世名聲,劍宗弟子潛心修行,對七宗會好像不怎麼熱衷。”
“林飛翼雖號稱七宗第一,劍宗後學晚進,畢竟玄天宗才是修行第一宗門,底蘊不是其他宗門可比。”商繼宗說起來臉上頗有些驕傲感。
啃鴨少年還在摩挲著鴨身,尋找口味最為甘美的地方,聽到此處鼻哼一聲冷笑,商繼宗拉著少年的胳膊把鴨子從他嘴邊拉回來:“你笑什麼,我說的不對麼。”
少年掙紮一陣,索性把鴨子放下:“帝國威嚴,往往需要深入人心的精神信仰。笙國人還覺的清虛門是第一宗門呢!”
天成大陸修行之風濃厚,上至王宮,下至百姓,言必說修行。各宗門於一國之中地位非常。玄天宗於殤國、龍引教於月汐國、清虛門於笙國、佛渡寺於金岩國、神靈道於清秋國,皆是國教。
尤其在五國洗腦式宣傳之下,宗門本無意,倒是百姓要爭高下。而三人此行的雲蒙山,正是殤國國教,玄天宗所在。
“七宗近年瘋狂收納弟子,一向清高的玄天宗也不限國度,號召天下有誌者加入。看來是很有壓力。”商繼宗捋一捋衣擺道。
此事說來,其實是另外的緣由:
三年來,天成大陸多了不少奇人,平靜的江湖暗流湧動。像什麼和尚、道士、冷酷的降魔人等等。放浪形骸、不修邊幅,神神叨叨一句:“破天人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