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妝閣重來留情一笑,幽齋數語默證三生(1 / 3)

第六十二回妝閣重來留情一笑,幽齋數語默證三生

卻說劉文叔走進書房,靠著桌子坐下,一手托腮,光是追想方才情景。這時他的兩個哥哥,見他這樣,都十分詫異。劉纏道:

“他從來沒有過像今朝這樣愁眉苦臉的,敢是受了人家的欺侮了嗎?我們且去問問看。”說著,二人走進書房。

劉仲首先問道:“三弟今天是到哪裏去的?”他坐在桌子旁邊,文風不動,竟一個字都沒有聽見。劉仲向劉繽道:“大哥!你看三弟今朝這個樣兒,一定和誰淘氣的。如果不是,為何這樣的不瞅不采?”

劉縮點著頭,走到他的身邊,用手在他的肩上一拍,笑道:

“三弟!你今夭敢是和哪個爭吵,這樣氣衝鬥牛的?愚兄等一連問你幾聲,為什麼連一個字都不答我們,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他正自想得出神,不提防有人猛的將他一拍,他倒是嚇得一跳,急收回飛出去的魂靈定睛一看,但見兩個哥哥站在身旁問話,可是他也未曾聽得清楚,隻當是問他田事的呢,忙答道:“瓜田裏的肥料,已經派人布好,豆子田裏的草,已經鋤去;還有麥田裏的潭已動手了,隻有菜子還沒收,別的差不多全沒有事了。”

劉纏、劉仲聽了他這備所答非所問的話,不禁哈哈大笑。

他見他們笑起來,還隻當是他們聽了自己說的話,讚成的呢。

他便高興起來,又說道:“不是我誇一句海口,憑這六百多頃田,把我一個人調度,任他們佃戶怎樣的刁鑽,在我的麵前,總是掉不過鬼去的。”他們聽了,更是大笑不止。

劉文叔到了此時,還不曉得他們為的是什麼事發笑的,複又開口說道:“大哥二哥聽了我這番話,敢是有些不對嗎?”劉紋忙道:“你的話原是正經,有什麼不對呢?”劉文叔忙道:“既然對的,又為何這樣的發笑呢?”劉仲笑道:“我們不是笑的別樣,方才你走進門,我們兩個人就問你幾句,你好像帶了聖旨一樣的,直朝後麵走,一聲也不答應我們;我們倒大惑不解,究竟不知你為著什麼事情這樣的生氣?我們又不放心,一直跟你到這裏,大哥先間你,我又間你,總沒有聽見你答應我們一句腔;後來大哥在你肩上拍了一下子,你才開口。不想你講出這許多驢頭不對馬嘴的話來,我們豈不好笑?”

他聽了這番說,怔怔的半天才開口說道:“我委實沒有聽見你們說什麼呀?”劉紋忙道:“我看你今天在田裏,一定遇著什麼風了;不然,何至這樣的神經錯亂呢?”劉仲道:“不錯,不錯,或者可以碰到什麼怪風,也說不定,趕緊叫人拿薑湯醒醒脾。”劉績便要著人去辦薑湯。他急道:“這不是奇談麼?我又不是生病了,好端端的要吃什麼薑湯呢?”劉仲道:“你用不著嘴強,還是飲一些薑湯的好,你不曉得,這薑湯的功用很大,既可以辟邪去祟,又可以醒脾開胃。你吃一些,不是很好的嗎?”劉文叔急道:“你們真是無風三尺浪,我一點毛病也沒有,需什麼薑湯蔥汁呢?”劉縮道:“那麼,方才連問你十幾句,也沒有聽見你答一句,這是什麼意思呢?”

劉文叔沉思了一會,記得方才想起陰麗華的事,想得出神,所以他們的話一句沒有聽見。想到這裏,不禁滿麵絆紅,低音無語。

劉紋、劉仲見他這樣,更加疑惑,便令人出去辦薑湯。一會子薑湯燒好,一個小廝捧了進來。劉繽捧著,走到他身邊說道:

“兄弟!你吃一杯薑湯,精神馬上就得清楚。”劉文叔心中暗笑,也她一時反起臉來,將這信送給他的哥哥,那麼我不是就要糟糕了麼?”他停了一會子,猛的又想道:“那陰麗華會朝他狠狠的望了一眼的,她如果沒有意與我,還能叫明兒將我送出來麼?是”的,她定有意與我的。可是這封信,怎樣寫法呢?寫得過深,又怕她的學識淺,不能了解;寫得淺些,又怕她笑我不通。她究竟是個才女,或者是一個目不識丁女子,這倒是一個疑問了。她是個才女,見了我的信,任她無情,總不至來怪罪我的;假若是個不識字的女子,可不白費了我一番心思,去討沒趣麼?他想到這裏,真個是十分納悶。停了一會,忽然又轉過念頭道:“我想她一定是個識字的才子,隻聽明兒講話大半夾著風雅的口吻;如果她是個不識字的,她的丫頭自然就會粗俗了。”他想到這裏,不覺喜形於色,忙到桌子跟前,取筆磨墨,預備寫信給她,他剛拿起筆來,猛然又轉起一個念頭來,忙放下筆,說道:“倒底不能寫信,因為這信是有痕跡的,不如明天去用話探試她罷。”

他又踱了一回,已有些倦意,便走到床前,揭開帳子,和衣睡下。那窗外的月色直射進來,他剛要入夢,忽聽得窗外一陣微風,將竹葉吹得颯颯的作響。他睜開睡眼一骨碌爬起來,便去將放開,伸頭四下一張,也不見有什麼東西,隻得重行關好門,坐到自己的床邊,自言自語道:“不是奇怪極了?明明的聽見有個女人走路的聲音。還夾著一種環佩的聲音,怎麼開門望望,就沒有了呢?”他正自說著,猛可裏又聽得叮叮檔擋的環佩聲音,他仔細一聽,絲毫不錯,忙又開門走出去,尋找了一回,誰知連一些影子也沒有。他無奈,隻得回到門口,直挺挺立著,目不轉睛的等候著,不一會果然又響了,他仔細一聽,不是別的,原來是竹葉參差作響。他自己也覺得好笑,重行將門關好,躺到床上,可是奇怪得很,一閉眼睛就得看見一個滿麵笑容的陰麗華,玉立亭亭的站在他的床前,他不由的將眼睛睜開來瞧瞧,翻來覆去一直到子牌的時候,還未曾睡著。幾次強將眼睛閉起,無奈稍一合攏來,馬上又撐了開來。不多時,東方已經漸漸的發白。他疲倦極了,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合起眼來,真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