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晚舟早看出玉無瑕對裴馭的癡情,也看出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想著裴馭雖然金尊玉貴、看似風流,其實過得很淒苦,父母雙亡,無親無故,妻子還早早去了,身邊有個女人知冷知熱,至少不會那麼孤單,便決定給玉無瑕一個機會。
若玉無瑕把自己的骨膜給裴馭,以裴馭的為人,衝著這份恩情,也會給玉無瑕一個名分的。
在此之前,玉無瑕其實是嗅到了白晚舟對她的威脅的,是以一直很敵視白晚舟,現在明白白晚舟對裴馭其心昭昭,並無任何情愫反而還在幫她,這股敵視便也沒了,“王妃準備什麼時候行事?”
白晚舟微笑,“你隻要願意,隨時可以。不過這是個不大不小的手術,需要做術前準備,你們兩個都要先吊三天消炎瓶才成。”
玉無瑕不想耽誤裴馭,“今晚就開始可以嗎?”
“當然可以。”
玉無瑕又道,“王妃,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你說。”
“事成之前,不要告訴侯爺。”
“這個不必你說,他若知道是你,這事成不了。”
兩人都心領神會,就此分別。
白晚舟回王府小憩片刻,把消炎藥瓶要了出來,南宮丞就在這時回來了,見她要外出,問道,“你去哪?”
“裴侯府。”
南宮丞狐疑,“去幹嘛?”
“開始治療啊。”
南宮丞驚了驚,“你找到骨膜了?”
白晚舟點頭,“玉無瑕願意把自己的骨膜切出來給裴馭用。”
“啊?”南宮丞有些訝異,“為什麼要用一個好端端的活人骨膜,我今日在城內排查了一圈,有好幾個將死之人,死期就在這兩天了,給他們家人許諾了幾百兩銀子,都願意在斷氣時把骨膜取出來捐給裴馭。”
白晚舟擺手,“你不懂,玉無瑕這是自願。”
便把下午和玉無瑕的談話告訴了南宮丞。
南宮丞卻是大吃一驚,“你說玉無瑕是山東方家的後人?”
“怎麼了?有什麼典故嗎?”
“方家原本是東秦豪貴人家,和裴府不相上下的尊貴!”
白晚舟啊了一聲,“那玉無瑕姐妹怎麼會淪落成煙花女子?”
“這是因為十年前出了個大案,那山東方家造反謀亂,扶持前朝餘孽在山東稱帝,還帶兵一路攻打到洛城,差點就顛覆了朝政。“
白晚舟這才真正的震驚,半晌都沒反應過來,“前朝餘孽,那不也是裴家的人嗎?”
南宮丞點頭,“不錯,不過那是前朝元鼎帝那一支的後代,跟裴馭他們家是兩個分支。裴馭他們家效忠了朝廷,那一支卻始終流竄在民間,沒想到還和同為前朝貴族的方家勾結到一起,試圖複辟裴氏王朝。那次謀亂搞得轟轟烈烈,最後肅親王親自出征才肅清了餘孽。當時裴馭隻有十六歲,卻帶著裴府親兵也出了很多力,正是因此,父皇和皇祖母對裴馭都十分器重和賞識。沒想到……”
白晚舟知道他沒說出來的話是什麼——沒想到裴馭卻救下了方家的遺孤。
“玉無瑕今年隻有十八歲,玉玲瓏隻有十六歲,當年,她們倆一個八歲,一個六歲,什麼都不懂,跟謀亂確實也搭不上關係。”
白晚舟言下之意,裴馭救下她們,不能算是過錯。
南宮丞卻搖頭,“當時父皇動了重怒,將生擒的元鼎帝餘孽通通處死,並在城門上曝屍三日,方氏犯亂者也全部處死,其族人臉上皆打上烙印,男的發配邊疆,女的販賣為奴,永世不得翻身。玉無瑕姐妹若是自己憑本事漏網而逃,父皇知道了或許會睜隻眼閉隻眼,可他若知道是裴馭救了她們,性質就完全不同了,裴馭的身份畢竟尷尬。”
白晚舟驚出一身冷汗,是啊,裴馭頂著小侯爺的名頭,手持弑君令,說起來尊貴而受皇族蔭封,可說白了,南宮氏能容得裴府存活至今,一來可能是因為太祖當年確實感念裴元霆大將軍的鼎力相助,二來,也是皇家容人的體麵。
裴府是個標簽,標示著南宮氏朝廷寬宏仁慈,與前朝元鼎帝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朝廷,如此,才會有更多能人異士願為朝廷肝腦塗地貢獻才能。
而元鼎帝的後代試圖複辟,縱使裴府再表明忠心,晉文帝心裏也埋下了一根刺。
他們都姓裴,都流著裴氏的血。
今日元鼎帝那一支可以複辟,難免將來裴府這一支也會造反。
裴馭救方氏遺孤,太敏感了!
“這個秘密千萬不能暴露出去。”白晚舟得出結論。
南宮丞則道,“要是為了裴馭好,我們應該盡快把這姐妹倆從裴馭身邊摘開,而不是把玉無瑕留下。”
白晚舟也後悔自己的行為太過魯莽,她之前不知道玉無瑕的身份,否則絕不會成全她那番癡心的。
把她留在裴馭身邊,就是給裴馭安了顆炸彈,隨時都有爆炸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