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喪子之痛,我忍不了,也瞞不住。
所以我說,“念念,死了。”
死了……
這兩個字說出來,還是敲擊了我的神經,我的頭嗡嗡作響,半天沒有緩過神來。
而等我緩過來去看我媽,她睜大了雙眼,眼珠子快要凸出來,五官忽然變得有些畸形,嘴裏吐出一口鮮紅的血!
“媽!”那一瞬間,我又耳鳴了!
無數的白大褂忙碌的在我身邊來回穿梭,我媽被安排在爸旁邊的病床-上,最終確診,肺癌。
已經不是晚期,用醫生的話說,現在就可以準備後事了。
我回了醫生一句,“這話說起來真簡單。”
醫生大概覺得我說話刻薄,給了我一記不識好歹的眼神,離開。
晚上,我坐在床沿,將我媽架在肩膀上,抱著,“我一夜之間瘦了而已,你一夜之間,身上就多了這麼多管子。”我緩慢的說。
媽就渾身抽搐著,口裏不停的吐出鮮紅的血柱子。
她渾身的器官都已經壞了,隻剩一口氣殘留著,硬挺著。
我任由淚水默默的滑落,聲音裏卻沒有一點的哽咽,“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我想起她這些天來的憔悴,多少次我來的時候,她隻是呆呆的坐在爸的床沿,她除了難過,還因為身體正經受著病痛的折磨,她早就渾身疼痛了,隻是強忍著,偷偷地吃止痛藥,然後忍著。
她又是一口鮮血吐在我肩上,那熱度,燙到了我。
然後我就看到也有血液從她的鼻孔裏流出來。
“媽……”
我壓著嗓子,想喊,又不敢大聲。
她抖著手,強忍著抽搐,摸上我的臉頰。
“沒……沒……”她拚盡了全力想跟我說話。
我比從前二十多年的任何時候都認真的聽著,可她卻說不出來了。
她不甘心,一口一口的吐著血,都不肯咽氣。
“怎……”
“……麼……麼……”
“辦……”
她的手,垂落在我胸口。
手背砸在我胸前的那一刹那,我自己的心髒,好像也停止了跳動。
一旁冰冷的機器,傳來滴滴的聲響。
在睡覺的爸爸聽到聲響被吵醒,他從床-上起來,走到我身邊,迷茫的看著躺在我懷裏死去了的母親。
“他怎麼了?睡著了嗎?為什麼不躺在床-上睡呀?”過了好一會兒,耳後傳來爸爸的聲音。
我哽著喉,悲痛欲絕!
媽……
我聽到了。
你是想說,沒有你,我可怎麼辦……
我也想知道,沒有你,我要怎麼辦……
念念沒了,你也走了……
留下我和爸,要怎麼辦?
我淒厲的哭著,抱著媽,也抱著爸。
爸今天出奇的安靜,一點也沒有鬧,就由著我抱著。
我忽然有一絲慶幸,他已經糊塗了,人事不知了。
至少,他不用麵對這世上最痛苦的事了。
可是我卻避不過,所有的所有,都落在我的頭上,逃不掉,躲不過。
我覺得麻木這個詞挺好,大概意思就是說,你沒有太大知覺了,沒有感知和感覺,就任由事情發展,任由時間流水般逝去,任由自己說著話,做著事,卻好像又什麼都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