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紅色的液體流淌在碧色的杯子裏,泛起獨特的光暈,可是沈無岸卻一臉嫌棄地撇了撇嘴巴,“這是什麼東西呀?怎麼看著跟血似的?”
聽到他的話,沈端朗先是一愣,隨後哈哈大笑了起來,“這麼好的酒,怎麼到你嘴裏就變成那種醃臢的東西了呢?你別是膽子太小不敢喝吧?”
“誰說的?”見他小瞧了自己,沈無岸不滿地瞪起眼睛,然後端起麵前的酒杯一飲而盡,卻因為喝得太猛被酒液嗆得咳嗽起來。
看著他咳嗽得滿臉通紅的樣子,沈端朗難得好心地站起身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你這孩子,就算想證明自己的膽子,也不用喝得這麼急呀!”
沈無岸拍著胸脯緩了好一陣子,這才能開口說話:“我才不是膽小鬼!”
“好,你不是膽小鬼,你的膽子大得很哪!”沈端朗順著他的話說道,隻不過最後的那句話在沈無岸聽來,卻似乎又包含著另外一種含義。
本以為沈端朗即使是一時興起,突然想在他麵前扮演一個好叔叔的角色,那到了這會兒也終於該膩了,卻沒想到他在說完那句話之後,轉而又說起了別的,好像他剛才真的隻是順著沈無岸,本身並沒有別的意思一樣。
沈無岸心中雖然感到疑惑,麵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小心翼翼地應付著他說出的每一句話。
今晚的沈端朗話出奇的多,大部分時間都是他在說,沈無岸隻是坐在對麵安靜地聽著,偶爾應和一句,但大部分還是他自說自話,好似這些話在他心裏藏了很多年,今天終於找到一個能夠聽他傾訴的人了一樣。
沈端朗講起自己小的時候,幾個兄弟之間經常為了爭執父皇喜歡誰多一些而打架,而那時候沈端彥是先皇的長子,又早早地被冊封為了太子,受到的關注自然就多一些,其他幾個兄弟雖然眼紅卻也無計可施。
而那個時候的沈端朗,無論是性格還是才能,在幾個兄弟中都算不上是出色,甚至可以說是最平庸的那一個,所以他從來不跟其他幾個兄弟爭執打架,而是無時無刻不跟在沈端彥身邊,這樣他父皇在教導沈端彥的時候,便也會分出一些注意力給他了。
“我有多麼羨慕你父王,你知道嗎?”沈端朗似乎是醉了,趴在桌子上枕著自己的胳膊喃喃自語道,“他什麼都有,不用跟人爭也不用跟人搶;而我即使去爭去搶,卻也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聽到這話,沈無岸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酒杯,他很想問難道就因為你羨慕我父王擁有你得不到的東西,所以你便栽贓嫁禍說他私通敵寇,讓他成為了一個不忠不孝的人嗎?
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隻是假裝自己聽明白沈端朗到底在說什麼。
接下來沈端朗口中又念叨了一些別的,不過因為聲音太小,沈無岸聽得並不是太清楚,他看到對麵的人趴在桌子上半晌都沒有坐起來,想著沈端朗必是醉得厲害了,便想讓亭子外麵等著伺候的小太監來扶他回寢宮,可是剛一抬起手,沈無岸便感到腹部傳來了一陣劇痛。
這痛楚來得很突然,像是什麼東西灼燒著他的五髒六腑一般,沈無岸用力地按住自己的腹部,卻仍舊承受不住劇烈的疼痛,緩緩地從石凳上滑了下去。
這時,沈端朗慢慢地抬起頭來,清澈的眸底看不出一絲醉意。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痛得在地上翻滾的沈無岸,嘴角噙著一抹冷笑問道:“沈無岸,朕今天晚上的這出戲演得如何?不比你這些年來在朕麵前裝瘋賣傻、欺騙朕的演技差吧?”
沈無岸強忍住腹部的劇痛抬起頭,不解地問道:“皇叔這話……是什麼意思?”
“到了這種時候,你還在跟朕裝模作樣!”沈端朗說著,走上前在他腰間狠狠地踢了一腳,“或許我叫你殺破天的話,你能更明白一點兒?”
聽到他的話,沈無岸心中一沉,他果然是知道了!
見他隻盯著自己不說話,但是看自己的眼神卻跟剛才完全不一樣,沈端朗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蹲下身捏住他的下巴問道:“當年用裝瘋賣傻來欺騙朕,的確是個很不錯的主意,至少讓你多活了這麼多年,你能告訴朕到底是什麼人教你這麼做的嗎?”
沈無岸被他掐住咽喉要害,艱難地喘了一口氣之後才回道:“對付你這種喪盡天良卻又想沽名釣譽的人,何必需要別人來教?”
他話音剛落,臉上便挨了重重的一個耳光,沈端朗打完他站起身來,重新回到自己剛才坐的地方,端起麵前的酒杯淺呷了一口,這才又開口問道:“難道你連一點兒都不好奇,我為什麼會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嗎?”
“嗬!”沈無岸冷笑一聲,吃力地從地上站起身來,不過由於腹部的疼痛還沒有消失,他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穩,隻好退後幾步靠上涼亭的其中一條立柱,“你說我演技好,但是這些年來你有真正地相信過我確實是被嚇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