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沈離坐在自己父皇腿上,伸出藕節般又白又嫩的小胳膊,把麵前禦案上的畫像一張張拿起來看,每張都隻瞄一眼就隨手扔到了地上,沒多大一會兒,那些由畫工們精心描繪的美人畫像就都散落了一地
看著小家夥看一張扔一張,沈無岸莫名地想起了他一歲抓周時候的情景,也是跟現在差不多,看到什麼都要拿起來,然後轉手就丟掉,最後好不容易隻有玉璽沒有被丟掉,結果還被小家夥大方地送給了他。
這次讓小家夥替他挑選,結果會是什麼樣,沈無岸還是很期待的。
看著小家夥把最後一張畫像丟到地上,沈無岸忍不住挑起了眉頭,問道:“怎麼?這些人離兒都不喜歡嗎?”
“嗯!”小沈離重重地點了下頭,仰起臉看著他,“她們都沒有我娘長得好看!”
沈無岸聞言微微一怔,隨即沉下了臉色,“你是從哪裏看到你娘畫像的?”那些畫像他明明都讓人收起來了不是嗎?
被他這麼一問,小沈離才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一邊驚恐地睜大眼睛,一邊用手捂著嘴巴直搖頭,“沒有沒有!兒臣沒有看到娘的畫像,父皇你聽錯了!”
他這點兒小伎倆自然不可能糊弄住沈無岸,不過沈無岸卻沒有再接著追問,隻是就那樣看著他,一言不發。
小沈離被他看得低下了頭,兩隻小手絞在一起,小小聲地回道:“就是上次在父皇寢殿裏玩耍的時候不小心看到的,金玉姐姐不讓我告訴父皇,說父皇知道了一定會生氣的……”說完,他抬起頭看著沈無岸,大眼睛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蒙上了一層淚水,“父皇你是不是生兒臣的氣了?”
雖然知道他有裝可憐的嫌疑,但是每次看到他的眼淚,沈無岸的心就會不由自主地軟下來,畢竟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放在手心裏疼愛都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忍心看到他哭呢?
他伸出手摸了摸小家夥嫩嫩的臉蛋兒,聲音也放得更加柔和,“那你知道父皇為什麼生氣嗎?”
“是……是因為我偷看……偷看了畫像。”小沈離哭得直打嗝,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就連自稱都忘記了。
“不是!”沈無岸輕輕地搖了搖頭,一邊用手拍著他的後背一邊說道,“父皇氣的並不是畫像的事,而是你對父皇撒謊了。”
見他似乎沒有剛才那樣生氣了,小沈離用手背胡亂抹了把臉,鑽進他懷裏摟住他的腰,小小聲地說道:“父皇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沈無岸抱住他小小的身體,輕“嗯”了一聲。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小沈離悄悄地抬起頭,明明還是淚眼斑駁的小臉兒,卻突然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陽春姐姐說得一點兒也沒有錯,父皇最見不得他掉眼淚了,每次隻要他一哭,父皇就算再怎麼生氣也不會跟他計較了!
畫像的事情最後自然是不了了之,父子倆又親親密密地說了會兒話,小沈離就離開了禦書房,而沈無岸也開始著手處理政事。
不知道是不是小家夥剛才提到了曲無容的緣故,沈無岸發現自己完全沒有辦法靜下心來批閱奏折,試了一次都無果之後,他索性合上了手中的奏折,站起身走出了禦書房,或許去外麵散散心會好一點兒。
既然是散心,沈無岸便沒有讓那些侍衛們跟著自己,隻帶了小順子一個人,緩步地朝著禦花園的方向走去。
自從曲無容離開之後,後宮基本上就空了,偌大的禦花園裏也鮮少見到人跡。盡管這禦花園裏的花草樹木被花匠們照料得生機勃勃、花團錦簇,但是看著眼前的景象,沈無岸心頭卻莫名地湧上了一種孤寂感。
那種孤獨是發自內心的,心愛的人不能常伴身側,隻有年幼的兒子相依為命,就算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又如何?說到底,竟比不過普通的農家漢子罷了。
在曲無容離開的頭一年,他心裏還牢牢地記著當初公孫倚樊勸他的那番話,以為她會跟自己一樣倍受著思念的煎熬,會適當的時候重新回到他身邊;可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心中的希望卻一點一點地被磨滅,到了現在,連他自己都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抱著她會回來的希望?
見他一路上都皺著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跟在他身邊的小順子也不敢出聲打擾他,安靜地跟隨在他身邊,隻在將要轉彎或者前麵有東西的時候,才小聲地提醒他注意腳底下,其他時間都假裝自己是個隱形人。
轉過一處花叢,眼前陡然出現了一群人,小順子愣了一愣,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主子,不意外地看見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前麵的人影。
遲疑了一下,小順子決定還是提醒他一聲,“皇上。”
“嗯?”沈無岸聞聲停下腳步,見他示意自己看前麵,便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這麼一看,他整個人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