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玉瑤的事,朕已經知道了。”
謝寧怔了下,被淚水洗過的眼睛顯得格外清亮,鼻頭也微微發紅,剛睡醒的頭發有些散亂。
她這樣看著他的時候,讓皇上忽然生出一種感覺。
掌心發熱,心跳的比平常要快,有些發慌。眼前也有些微的暈眩,就象要被這雙眼吸進去一樣。
“臣妾疏失大意,險些釀成大禍……”
皇上的指頭輕輕點在她的嘴唇上。
“這件事情怪不得你,說來應該是朕的過失。你才剛生完孩子沒有多久,以前又沒有照管過孩子,突然間大中小一溜三個孩子攬在身邊,換了誰能保證一點兒錯不出呢?哪怕是朕,也不能擔保自己就一件錯事沒做過。”
謝寧搖了搖頭:“那不一樣的。”
她和皇上都明白,有的錯能犯,有的錯卻不能犯,隻要一次就足夠人終生追悔了。
皇上這樣說,隻不過是安慰她,替她開脫。
但謝寧卻無法用這種理由來為自己開脫。
皇上正要說什麼,忽然回過頭去。
謝寧的視線掠過皇上的肩膀看向門口,玉瑤公主穿著一件杏色的襦裙,罩著大紅的長比甲,手扶著門框正歪著頭看他們。
謝寧趕緊又抹下了眼角,朝玉瑤公主招了下手。
玉瑤公主慢慢走了過來,很自然的靠在謝寧身邊,頭也倚在她身上。
皇上伸手,試探著觸及玉瑤公主的頭發,見她沒有躲避和厭惡,才輕輕的在她頭上摸了幾下。
“你看,她多親你。她知道你待她好,一刻也離不了你。”
謝寧伸出手臂摟住玉瑤公主,感受到這個孩子對她毫無保留的依戀。
白天的時候因為找不著她,寧可抱著她的枕頭縮到她的床裏去,也不肯向別人尋求安慰。
“奴婢偷懶不盡心,就換了便是,另挑勤勉聽話的來使。這件事情就到這裏,不用再說了。”
謝寧摟著玉瑤公主,輕聲應了一聲。
皇上看著眼前這一對母女,明明知道她們並非親母女,卻一時間恍惚起來。
似乎她們這麼在一起才是最合適的。至少,從前他就沒有見過淑妃在他麵前這樣和孩子相處過。記憶中淑妃總是妝飾華麗,怕沾壞了唇脂,她就不會象謝寧這樣去親自己的女兒。如果離的太近,她發間那些刺蝟似突出的步搖、簪子會刺著勾著孩子。
皇上覺得,那不象個做母親的樣子。
“適才你沒有醒的時候,應汿一直替你求情,還把他自己都說哭了。”
“是嗎?”謝寧抬起頭來:“他都說什麼了?”
“都是你的好話。”皇上笑著替玉瑤公主把揉亂的頭發理了理,順手替謝寧也理了理:“不過朕可同應汿說好了,不把那些話同你說。”
“憑什麼呀?既然是好話,那臣妾也想聽一聽。又不是講了壞話,有什麼說不得的?”
“他會不好意思的,你知道,這孩子特別愛麵子,覺得時時處處不能丟了他做為長兄的體麵,不然還怎麼給弟弟妹妹做表率?在朕麵前哭完他就覺得自己是失態了。”皇上在謝寧耳邊小聲說:“這事朕已經答應他了,你也就當不知道吧,別讓孩子麵子上過不去。”
這才多大的孩子啊,這行事卻跟小大人一樣。
也許宮裏的孩子都這樣敏感早熟吧?
“行了,起來洗一把臉,頭梳不梳的倒不要緊,反正也沒有旁人,該是用晚膳的時候了。”
既然話說到這份上,皇上已經說不再提,那就真的不能再提了。
謝寧心裏還是有些心虛。
皇上是不是真的不介意?也許還是有一些的,隻是皇上沒有表露出來。
可是謝寧一想到他有一絲半分的勉強和不快,都覺得心裏難受。
她倒情願他直接生氣動怒發落她一頓,也比藏著掖著放在心裏要強。
謝寧起身梳洗,青荷取了一條裙子來給她換過,梳頭的時候悄聲在她耳邊說:“主子可不知道,皇上剛才把公主的乳母和宮女都發落了,那臉色嚇得奴婢魂都要散了。可是一進屋看見主子,皇上那臉色就象冰雪遇著春陽似的,一下子就冰銷雪融了。”
謝寧輕輕嗯了一聲,手裏掂著一根簪子。
青荷又問:“主子有沒有跟皇上說今天在長春園的事?”
“還沒說。”
青荷一邊熟練的替謝寧把頭發挽起來用發針扣好,一邊小聲勸著:“主子不要太難過,也不要太生氣了,氣壞了自己的身子白白讓旁人得意。”她話裏這個旁人是誰,主仆兩人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