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上玩了半日,謝寧以前也坐過船,可那是為了趕路,坐的一般都是客船,跟舅舅一起也坐過官船。可是即使是官船,以舅舅的品級,那排場也是有限的,船身大概隻有這艘樓船的一半寬,艙房狹窄,舷窗很小,隻能叫氣窗。沒有風的時候還好些,有風的話船身搖晃不穩,就算落了帆,也擔心風會把船給吹翻了。
船行的也不快,坐船也十分無聊,舅母在船上的時候怕他們亂跑,更怕有哪個淘氣掉下水,整天拘著他們待在艙裏。謝寧和表姐們還好,表兄表弟們可就苦了臉了。坐船本就憋悶,連上甲板瞧瞧都不讓,整天拘在那麼小那麼悶的艙房裏不能動彈,簡直跟關了監牢一樣。
皇上輕聲問:“想什麼呢?”
謝寧回過神來,看白洪齊端著茶候著,順勢欠起身將茶接過一盞來奉與皇上,自己端起了另一盞。她今天穿的宮裝是素袂寬袖,坐下的時候手攏在袖中,要端茶時自然手要抬起,袖子輕輕滑下一截,露出玲瓏柔美的一截手腕。
“臣妾想起以前出門乘船的事。”
皇上頗感興趣:“同朕說說。”
謝寧覺得皇上應該對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感興趣,可能隻是遷就她,她也想把話說的有趣些,就算這些對皇上一點兒用處沒有,起碼也能當個好的消遣打發辰光。
於是她說起了在船上同表兄表姐們找樂子的事兒。
“趁著舅母歇午覺的時候,表兄他們幾個湊在一塊兒擲骰子作耍。其實倒不見得是在意輸贏,就是因為這事兒大人們不許,所以非得偷著試,為的不是耍骰子,而是這種偷瞞著大人行事的趣味。”
皇上果然露出了笑容:“越不讓幹越想去試?其實真試了也未必就那麼有意思。”
“是,大表兄就說其實沒有意思。小舅舅這人倒是不拘一格,他說這些事情當然不可以沉迷,但是卻不能一竅不通,隻會死讀書的呆子或許能取得功名,但一定處不好同僚,巴結不了上司,也籠絡不好下屬。所以趁著大舅舅大舅母不在意的時候,小舅舅領著大表兄他們兄弟幾個溜上岸,三教九流的地方都領他們去轉悠過見識過,還去過賭坊哪。”
“真的?”皇上來了興致:“他們都幹什麼了?”
謝寧一攤手:“他們剛進去哪懂門道,用小舅舅的話說,一看就是少不更事沒見過世麵的公子哥人兒,這樣的人賭坊其實最喜歡了。有錢,好騙,表兄他們進去一遭,月例銀子都輸光了,回來還被大舅舅一頓好打。小舅舅就在旁邊看笑話,等他們挨完罰了,挨個把他們輸的錢都掏出來還了他們。”
“你小舅舅……季雲他自己出錢貼補的?”
謝寧搖頭:“不是,小舅舅說他贏回來的。”
“真沒看出來他還有這一手兒。”
謝寧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皇上。
小舅舅不過進宮兩次,皇上說的倒好象同他有多少交情似的。小舅舅就是有這個本事,和什麼人都能一見如故。沒想到這本事居然到了天子麵前也依然有用。
“小舅舅說十賭九詐,裏麵的門道多著呢。他一出手,賭坊的人就看出他是行家,也不想得罪他,錢數也不算多,就幹脆讓他贏回來了。”
大皇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湊了過來,聽的十分用心。
謝寧笑著摸了一下他的頭:“這可不是好榜樣,我們應汿不要跟著學。”
皇上卻說:“季雲說的有理,不知道人情百態怎麼能學會為人處事呢?光會死讀書是不成的。等到得閑了,也讓應汿見識一下這些才行。”
大皇子小聲說:“兒臣知道耍骰子。”
皇上問:“你在哪裏知道?”
大皇子老老實實的說:“看太監們玩過的。”
謝寧心裏一緊,這兩天她這裏的事兒實在太多了,明壽公主的事,玉瑤公主的事。更不用說皇上如此果決的處置了玉瑤公主身邊的幾個人,半點餘地都沒留。這會兒大皇子又順口說出太監們私下裏賭博的事來,難道又要再發落一批人嗎?
換人手不是件小事,新人來了一時事情上不了手,謝寧也不放心。
幸好皇上並沒動怒,反而笑著說:“是嗎?朕小時候也見過太監侍衛們私下裏頭賭戲。那應汿看出什麼門道來沒有?”
這下有點難住大皇子了,他想了想才說:“平時他們說話,走路,都很小心,動靜不大。可是玩起骰子來,有時候就喜形於色,聲音也大了,看起來也不恭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