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紅在外頭打起簾子請她進殿:“娘娘已經起身了,正在梳妝。”
玉瑤公主衣袂翩翩,恰似飛進來了一隻蝴蝶。
謝寧拉著她手,點頭說:“這衣裳是新做的吧?真是別致。”
玉瑤公主看著一盤子花,問:“娘娘也是要簪花嗎?”
謝寧點頭說:“正好你幫我挑一朵吧。”
玉瑤公主樂孜孜的應了一聲,果然上前來挑。
她挑中的是一朵粉嘟嘟的扶桑花。
謝寧笑著說:“來,你幫我簪上吧。”
玉瑤公主笑著踮起腳,小心翼翼的將那朵扶桑花簪在了謝寧的雲鬢邊。
粉的花,烏雲似的頭發。玉瑤公主想不出來要怎麼說,可是她覺得,這花本來雖然好看,可是簪在娘娘頭上之後,就更好看了。
二皇子被乳母抱了過來,他現在不愛讓人抱,非得要自己往前挪步。走的還不那麼穩當就急性子想跑,那跌跌撞撞的樣子看得身後跟著的一幫伺候他的人揪心不已,生怕這位小祖宗磕破一點兒油皮,她們全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二皇子一看見母親和姐姐,跑的更快了。玉瑤公主生怕他跌了,連忙往前迎了幾步,二皇子咯咯笑著抓著她的裙子。
玉瑤公主陪著弟弟玩了一會兒你捉我逃的遊戲,謝寧靠在那兒笑著看他們折騰,別看二皇子小,精力體力都不差,玉瑤公主都氣喘籲籲了,他倒是越玩越精神。
謝寧朝玉瑤公主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身旁來,替她將頭發衣裳理一理,擦了汗:“別同他鬧了,等下還要去清風台。”
玉瑤公主應了一聲。
娘娘不愛薰香,玉瑤公主靠近的時候,卻能聞到她指間帶著一點淡淡的荷花的清香。
多半早起娘娘讓人采了荷花來插瓶。
宮人們頭上都簪了花,腕上、衣襟上係著彩線所編的絲絛,妝飾一新,臉上帶著笑容。
這是一年裏為數不多的宮人們能快活的日子。往清風台去的路上,玉瑤公主看見池邊的樹上拴著不少彩繩。
甘熙雲陪在她身邊,小聲同她說:“這些彩繩說是為了向織女求聰慧和手藝,其實多半都是為了求賜美滿姻緣的。”
玉瑤公主好奇的問:“你怎麼知道?”
“在鄄州的時候我聽人說的啊。說要是把彩繩、香囊、針線這些掛在桃樹上,就有求姻緣的意思。”
玉瑤問她:“你求了什麼?”
甘熙雲怔了下,輕聲說:“我求的是國泰民安。”
玉瑤公主眨眨眼:“你沒有求姻緣嗎?”
她這話並不帶什麼挪揄取笑的意思,甘熙雲也知道公主還沒到那個年紀,問這句話多半也是好奇。
她沒有求姻緣。
其實預備好香囊,對著空白的紙條她愣了好一會兒,都不知道要寫什麼。
求家人平安嗎?她連家都沒有了,那些人也算不得家人。
求富貴,求姻緣嗎?
要真有那麼靈驗,求什麼得什麼,那人間哪來這麼多不如意的事?
所以甘熙雲最後寫的確實是國泰民安四個字,讓宮女代她係在了樹上。
到了清風台,謝寧牽著玉瑤公主的手緩步走進殿門。
殿中已經沒有安坐不動的人,連慎妃和謹妃在內,所有人都起身見禮。
殿中人不分品階高低,俱都簪了花。花香脂粉香頭油香混在一起,這一片混濁的氣味兒可不讓人覺得愉快。
謝寧得有好久沒出來應酬,今天也是隻打算坐一坐露個麵就回去。
來了之後她才發現今天難得的是謹妃居然也把玉玢公主帶來了。
隔了好久沒見,玉玢公主倒還是謝寧記憶中的模樣。
一樣瘦小,一樣病容滿麵。哪怕謹妃給女兒穿戴打扮的再精致華美,也無法堆出好氣色來。
看謝寧打量玉玢公主,謹妃與有榮焉,略提高一些聲音說:“玉玢這些天身子好多了呢,正好今天女兒節,也帶她出來散散心。說不定等秋天涼爽的時候,就能同玉瑤公主一塊兒去雲光樓念書了。”
這話說出來,旁邊當然有人附和讚同。謹妃聽著別人這樣說,臉上更覺得有光。
可其實照高婕妤她們來看,玉玢公主這模樣真稱不上精神。實在不能怪大家心眼兒窄,貴妃身邊現有一個明證坐著哪。玉瑤公主那玉雪可愛,伶俐聰慧的模樣兒,再跟玉玢公主這病懨懨的樣子一比,誰也不能昧著心說玉玢公主這樣能算是好。
就連謹妃自己,剛誇過自己女兒,再一看玉瑤公主的模樣,也覺得心裏一沉,象被什麼東西壓上,堵上了一樣,連喘氣兒都不如剛才那麼順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