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禪與南屏風一路走,一路聊著。
南屏風抬頭望了一眼前方,說道:“讓閣下見笑了。在下肉眼凡胎而已,又不是廟裏供奉的神明。在下能夠醫治一人,百人,千人,可終醫治不了天下人。這便是人力有窮時。有醫患來尋,在下便對症下藥,為其醫治。在下遇見患病之人,便為其醫治。救所有人不是在下的職責所在,救所有人的一生更不是在下的職責所在。在下能做的隻有在力所能及之內盡力去救更多的人,僅此而已。正如眼下,對於這些百姓,在下為其與閣下談了條件,做了自己該做的事,不管閣下是殺人還是放人,那都是閣下的事情,是他們的命。在下問心無愧。所以,這些人是生還是死,那不是在下需要考慮的事,而是閣下。”
看著南屏風指向自己,李道禪說道:“這話可不像一個大夫該說的。不過照你所說,那小爺還真是不能動手殺人了,否則可真是背上莫大的罪孽嘍。”
“在下早已經不是大夫,雖然還是在醫病救人,可已經再無顏麵自稱大夫。”南屏風苦笑一聲。
“好吧。”
“況且……”
聽到南屏風欲言又止,李道禪問道:“況且什麼?”
“況且閣下又不會真的殺了這些人,不是嗎?”
李道禪隻是笑了笑,並未回答。
“小屁孩,快去找你父母。”李道禪無奈地笑道。
昨晚送給李道禪竹蜻蜓的小娃娃跟在李道禪身邊,抓著他的衣角不鬆手。李道禪看著這塊狗皮膏藥,不知為何其他南人都對自己敬而遠之,唯恐與自己扯上幹係。
“看來他與閣下投緣。”南屏風站在李道禪身旁。
李道禪告訴他不要離開自己三步之內,雖然南屏風早已經知道李道禪並不會真正殺人,但仍然按照他說的做。
“我覺得這娃娃跟你也挺投緣的,要不然你照看他一會兒?”李道禪向一旁推了推小娃娃,小娃娃屁顛屁顛又自己跟了過來。
“君子不奪人所好,在下不便插手。”
“君子還要成人之美呢。你若想講道理,這個小爺擅長,咱倆可以探討一二。”
“在下不是君子。”
李道禪盯著南屏風,一臉怪異。
南屏風哈哈一笑,轉而說道:“在下隱姓埋名,四處躲藏,這麼多年,從未被他人找到,不知閣下又是如何找到在下的?”
“怎麼,像你這麼通透的人,居然還對這種事這麼在乎?你不是早就料想到這一天會到來?”李道禪翻了一個白眼。
“倒真不是因為在乎。看閣下的年紀,也就是弱冠之年。在下萬萬沒想到最終被一個如此年輕之人找到,而且還是閣下這樣的人。”
“小爺這樣的人?不然你覺得應該是什麼樣的尋到你?”既然南屏風這樣說,定有隱情。
“在下也說不清楚。隻是早早做了必死的準備。”
李道禪看著南屏風:“小爺來並不是要殺你,或者說,並不一定要殺你。”
“哦?”
“你好像並不信,不過也沒關係。若是你就是小爺要找的人,那麼小爺便會殺你。”李道禪語氣平淡,卻有殺氣。
“閣下所言,在下不明白,閣下千裏迢迢來到如此偏僻之地,將在下找出來,不為了殺人滅口,又能為了什麼?”南屏風總感到李道禪眼熟得很,不知在何處見過。
“我隻是找你回答幾個問題。”李道禪淡淡地說道。
“既然閣下已經答應在下的條件,護送他們去往城鎮,那麼在下會遵守諾言,絕不欺騙。”
“你敢如此說,我可不敢輕信。第一個問題:你是否去過天姥山雲留觀。”
“去過。”南屏風歎了一口氣,果然是與他心中所想之事有關。
“第二個問題:你為何去那裏?”
“在下若是說去那雲留觀也是為了解答心中疑惑,閣下可信?”
李道禪沒有回答,接著問道:“什麼疑惑?”
“既然閣下知道天姥山雲留觀,又知在下去過那裏,怎會不知?”南屏風卻反問李道禪。
“小爺若知道,又哪裏會來找你?”
李道禪與南屏風四目相對,隨即南屏風說道:“既然閣下不知,在下便從頭講起。閣下知道在下曾在尚藥局任過職,閣下也應該知道在下當年禦醫的身份。那是一個仲夏夜,在下在宮中當差時被秘密傳召,依據陛下旨意跟隨丞相戊子念前去殺一女子。”
“殺一女子?”
南屏風說到此處,眼神露出悔恨之色:“不錯。隻是在下也不知那女子是誰,既然陛下有旨,在下隻能遵從。剛出宮門,丞相戊子念便將在下交給現在的兵部尚書徐升平,隨即在下便被蒙住雙眼,帶到一艘船上。當見到那女子時,才發現女子已身懷六甲,即將臨盆。在下猶豫不決,一身醫術怎可用來害人性命?隻是徐升平在一旁逼迫,在下實在無法,隻好假裝給那女子下毒。徐升平這才走出房門,隻留下我與女子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