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葵睜開眼睛的時候,入目是一片白色,消毒水刺鼻的氣味縈繞在整個房間裏。
一旁穿著白大褂的女醫生見她醒了,用一種極為同情的語調開口道:“你的左手手指被暴力折斷了,所幸沒有碎裂,調養幾月就會恢複了,隻是以後陰天下雨可能就要受苦了。”
宋青葵眼眸看向自己被紗布包裹得左手,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醫生歎了口氣,繼續道:“身上其他的傷看著嚇人,但也好在並沒有傷到內髒,隻是……”
她頓了頓,雙眸的視線移到了宋青葵的肚子上。
“孩子,沒有保住。”
宋青葵怔愣了一下,“孩子?”
她的嗓音嘶啞,如同砂紙磨過桌麵,仿佛喉嚨裏還帶著血。
醫生已經見慣了生離死別,但是卻依舊被宋青葵那雙悲愴的眼眸給驚到了。
憂傷,絕望,最後卻在唇角勾勒出一絲微笑。
“原來是孩子啊。”宋青葵艱難的抬起手撫摸著自己的肚子。
原來被人踢到肚腹時,那撕心裂肺的痛感,還有鮮血汩汩滲出的鐵鏽味,是一個小生命在跟她做最後的告別。
醫生安慰道:“你還年輕,隻要好好調理,以後還會有的。”
她叮囑完一些注意事項後便從病房離開,房間內又安靜了下來。
陰冷的風從窗戶縫隙裏緩緩灌入,撩起紗簾輕輕擺動,些許陽光透了進來,照在宋青葵蒼白的臉上,羸弱,病態的美。
宋青葵摸著自己的肚子,一下又一下,溫柔又緩慢,這寂靜的空間似將這溫柔的絕望緩緩拉長。
半晌後,她忽然哽咽出聲。
“顧西冽,我們有孩子了。”
她的眼淚抑製不住的從眼角滑落,喃喃自語,“對不起,對不起。”
病房門再次被打開,香水味兒隨著高跟鞋尖銳的踩踏聲飄了進來,戴著墨鏡拿著愛馬仕手包的女人走了進來。
她名義上的養母,顧家的當家主母——汪詩曼。
宋青葵瞬間將悲傷的情緒收斂,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汪姨,有什麼事兒嗎?”她問道。
汪詩曼離她的病床有三步遠,抹著玫紅色唇彩的嘴仿佛淬著毒液,吐出的話語涼得讓人心驚。
“我是來告訴你一聲,顧西冽馬上就要和林家千金一起去美國了,這段期間請你不要打擾他們了。”
宋青葵微微側頭看著汪詩曼,聲音喑啞,淡聲道:“汪姨,顧西冽沒告訴您嗎?我和他早就已經分手了。”
汪詩曼下巴微抬,“最好是這樣。宋青葵,我們家養你這麼多年,並不是讓你費盡心機爬床的,尤其是顧西冽的床。他是顧家悉心培養的繼承人,以後的伴侶必定也是世家名媛,你不要因為你顧叔叔疼你,就忘了分寸。”
宋青葵沉默不語,眼睛定定的看著天花板,天花板上的吊扇慢慢悠悠的轉動,竟然讓她的眼睛都看得有些泛酸,想流淚。
汪詩曼看她不回話,也覺有些沒趣。她看著病床上渾身纏滿繃帶的少女,忽然就有了一些同情心,語重心長道:“這次,謝謝你救了我們家阿冽,希望你做人也跟做事一樣,要拎得清。”
宋青葵閉上眼,輕聲道:“我知道。”
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她不過是寄人籬下的孤女,而顧西冽,便是那顆穹頂之上最耀眼的星星。
人說,世上什麼最難得?徒手摘星愛不得。
可是她既想要摘那顆星,又想要那顆星星的愛。
你說貪不貪?!
貪婪的下場,就是這般如此淒慘,重傷住院,孩子也沒了。
她和他的第一個孩子。
那孩子若是能生下來,定是有星辰眼眸,像他一樣。
可惜,沒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