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先前謝蘅的一些想法足以讓秦元媛驚訝不已,那麼這會兒其此番言論,足以讓秦元媛震驚在原地。
“你”
心知自己先前急著否定,說的話有些驚世駭俗了,謝蘅見秦元媛呆呆的看著自己,她嘿嘿笑了兩聲:“被嚇到了可是?”
都說有其母,必有其子,聽完這話,秦元媛卻是突然明白了為何謝蘅會有這些想法,憶起自己的反應,她有些好笑的垂眸看了眼自己身前的水波,問:“你娘親是何人?”
身份的事,可以胡謅,但總不好把蕭輕若牽扯進來,所以謝蘅這裏投了個巧,隻見她斂了斂笑,回道:“我娘親三年前為了護我,已經逝世。”
秦元媛其實問的是身份,但謝蘅答的卻是結果,不過,但凡是正常人聽到這,也都不再好過多追問,所以秦元媛很快便對謝蘅道了句“抱歉。”
這個話題最後就這樣叉了過去。
二人在溫水中泡著,很快又說起了一些別的事。
秦元媛其實問了很多東西,從謝蘅為何會有這麼好的功夫,到其為何會扮男裝,再到她今後的打算,無論是大還是旁支末節,她都問的仔細,一旁的謝蘅也回的認真。
當然,謝蘅不可能全盤告知,一些關於她身份的事,她全都選擇了隱瞞,真真假假混在一起,也很難讓人發現異樣。
最後,兩人泡完熱湯從池子裏出來時,各自的身上都是粉嘟嘟的,一看便軟實。
秦元媛從未遇到像謝蘅這樣膽大又不拘於世俗的姑娘,她活得自信又張揚,即便沒有依靠,她也能活得很好,甚至不惜孤身一人,為了自己所求,踏入這深山老林。
在這點上,她真的遠遠比不上她。
這樣永遠充滿活力之人,也很難不讓人喜歡。
謝蘅的動作要比秦元媛快些,人還在穿裹衣時,她就已經收拾好了。
“秦姑娘,可要幫忙?”
兩人隔得不算遠,謝蘅一邊說著話,一邊拿起一旁的外裳,朝人走了過去。
“不用,我自己來便好。”一番交談,讓秦元媛對謝蘅有了新的了解,她對人淺淺笑了笑,“我比你年長,你要不介意,喚我媛姐姐便可。”
其實按歲數,秦元媛的年紀,做謝蘅的娘都且夠了,但她保養得當,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個三十歲的人,反而像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姑娘。再加上謝蘅又虛報了幾歲,所以,她這裏讓人喚的是“姐”而非是“姨”。
稱呼的變化,就是關係進步的表現,謝蘅哪會推辭,她開心的應了聲“好”,便把第二層外裳給人搭了上去,“這會兒子天氣涼,元媛姐可要穿快些,莫著涼了。”
秦元媛看清身上搭的衣物,“這外裳本是給你準備的,怎麼穿到我身上了。”
謝蘅挑了挑眉,“我有內功心法,常年練武,身體好著呢。”
“倒是你。”
她給人係起了內結,“我可還指望元媛姐做我女子學院的女先生,身體可不能有事。”
屋子裏暖和,謝蘅既然有心,秦元媛也沒堅持不讓,隻笑道:“我何時答應你了。”
謝蘅對上了秦元媛的視線,佯裝可憐道:“我兩一同泡過熱湯,關係親密,非比尋常,元媛姐,你便忍心拒絕於我?”
其實聽完謝蘅對一些事的看法和打算後,完全能看得出這人並不是心血來潮,而是真的在為一件事努力。
這到底是好事,秦元媛並未直接拒絕,反而攏了攏自己的衣裳,邊走邊拿喬了起來,“要我做先生,請問學院和學子,可有著落?”
“我這半世英名,若最後敗在了你處,你又拿什麼補償於我?”
“學院學子的事,元媛姐不必擔心。”謝蘅接過秦元媛給自己的幹的帕巾,她勾了勾自己的唇角,“隻要元媛姐答應下山,在下必定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不會埋沒了元媛姐的身份。”
秦元媛對此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她又問:“你打算一輩子都扮作男裝?”
“這倒不一定。”謝蘅想了想回道:“也要看我這事情,辦的怎麼樣再做決定。”
隻要她完成了萬點帥氣值,隨時可以從大魏離開。
秦元媛有幾分好奇道:“男子身份多有不便,有責任,便有壓力,有回報,也會有相應的犧牲,你都舍得?”
謝蘅笑著彎了彎自己的雙眼,“沒有舍不舍得,隻有願不願意。”
眼前之人,笑得坦蕩,也笑得清澈。
這下,秦元媛是徹底不知該說什麼是好了。
單單就這三言兩語,其實還不足以讓她輕易做下決定,不過,恐怕秦元媛自己都未發現,這感情的天平,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慢慢有了傾斜。
難得穿一次女裝,雖然戴著的是假臉,但並未影響到謝蘅的好心情。在這之後,她並未主動再提這事,而是分享了許多趣事,到了晚間,由於府裏沒有客房,今日拿給杜從明看病的地方,還是府裏下人的屋子,所以,謝蘅是和秦元媛一道睡的。
她枕在人肩上,找了個舒適的位置,感慨道:“好久沒這樣舒心的睡過了。”
秦元媛意外的明白了謝蘅的意思,她像長輩一般給她理了理頭發,“恢複女裝,你想如何睡,便如何睡,何至於此。”
謝蘅歪了歪腦袋,“要是這世道讓姑娘們活的輕鬆些,元媛姐,你當我不願穿女裝呐。”
“你看,我這兒常年被裹布裹著,都縮水了一大圈。”她假模假樣的難過了起來,“論起犧牲來,我這可是犧牲大了好伐。”
若是係統這個時候能出聲,一定會忍不住戳穿謝蘅這個說法。
你那是被裹布裹著造成的嗎?分明是天生資質如此,再加上喝了那麼些年藥,你的胸不小,那誰的胸小。
不過,這些話,秦元媛注定不會聽到,看謝蘅可憐兮兮賣慘的樣子,她沒忍住笑了笑,“挺好看的。”
“你的腰腹,身體的線條,都挺好看的,不必自怨自艾。”
這是實話。
自打謝蘅進入這具身體後,在她每日的堅持與鍛煉下,這具身體早已經沒了當初的柔弱。
身上雖無肌肉,可看起來皮膚緊致,這是一種健康的美感。
聽到了讚美,謝蘅心下一喜,但麵上卻未曾顯露分毫,她歎了口氣,有些得了便宜還賣乖道:“你看,你都刻意沒提此處。”
秦元媛知道謝蘅這是想聽一些好話,她莞爾一笑,倒是十分配合道:“你的模樣雖不絕色,可自有一股韌性和獨特的氣質。至於這兒。盈盈可握,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甚是小巧可人。”
秦元媛說著說著伸手覆了上去,談笑間,卻是話音一轉道:“不過,既然決定要扮男人,我看,這兒卻也有些大了。”
謝蘅的本來目的是想調戲調戲某人,順帶表達一下自己對其身材的羨慕,結果調戲還沒達到,自個兒就被人打趣了,她連忙將手放在了自己胸前,抬頭對人笑了笑,“摸了我的身子,又想對我負責了麼元媛姐?”
秦元媛也跟著笑,“不是你挑的話?”
謝蘅眼珠子轉了轉,很快捕捉到了一絲信息,“所以,你這是在為我考慮?”
她往人身前湊了湊,一雙桃花眼中充滿了希冀,“元媛姐,可是決定好了?”
“我且什麼都沒說。”秦元媛笑著賣起了關子,回答的也有些模棱兩可。
謝蘅不喜歡逼人,知道秦元媛還有顧忌,她歪了歪頭,卻是壞笑了兩聲,“元媛姐既然碰了我,禮尚往來,我這自然也要感受感受元媛姐的情況才是。”
秦元媛沒想到眼前的人竟耍起了流氓,然而出乎預料的是,她並未躲開,反而眨了眨眼,好笑的問:“你確定要感受?”
謝蘅聽完這話,笑著的臉頓時就垮了下去,她“嗷”了一聲,把頭埋進了被子裏,故作難過道:“心痛”
“不想再看你了嗚嗚”
謝蘅倒也不是真的要碰秦元媛,主要還是在和人開著玩笑,你說她對自己的身材有多在意呢,其實也沒到這種地步。
但從秦元媛的角度來看,見謝蘅一再說起這茬,到底是個姑娘家,恐怕心底對這件事還是在意的,雖然某人這會兒的抽噎聽起來有些假,但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拍了拍謝蘅的脊背,順著話道:“我那兒還有宮中貴妃豐乳的法子,你若真對此有執念,我可把方子給你。”
謝蘅“哭泣”的身子一頓,先前的抽噎頓時就沒了,“那還是算了吧。”
她重新把頭仰了起來,對著秦元媛單眼眨了眨,眼中哪有一絲的淚痕,“我這樣也挺好的。”
“行事多方便呐嘿嘿。”
人是裝的,秦元媛也不是非常意外,她嗔了她一眼,“我看你是討打。”
謝蘅也不躲,反而笑著將手深了出去,“打吧打吧,我皮糙肉厚,不怕元媛姐打。”
不同於一般閨閣女子的手,在謝蘅的訓練之下,她的手心已經有了厚繭,虎口同樣如此。
隻一眼,秦元媛的雙眸便輕輕晃動了一二。
謝蘅不得不承認,在秦元媛這兒,她多少還是用了一些小心思。
但她並無害人之心,也非是想從秦元媛處謀得什麼利益,一切的出發點,也不過是為了更多的大魏姑娘們好,甚至開辦書院這件事和她的任務,一點關係都沒有。
所以,你說她耍心眼利用秦元媛的同情心讓其動容也好,還是旁的其他也罷,總之,這些她都認,但你讓她選,她還是會這麼做。
兩人在床上打鬧了會兒,最後還是秦元媛先忍不住困意,結束了這個話題。屋內漆黑一片,可架不住謝蘅如今在夜裏能夠看個五六分清晰,她明顯的察覺到了秦元媛情緒的一些變化,這對她來說,其實是好事。所以,她這一覺,也算是睡得十分不錯。
第二日,謝蘅並未選擇在此處久留。
她在院子裏晨練了一會兒,江管事也對她指點了幾句,用過早膳後,她便提出了告辭。
彼時秦元媛聽完,抬頭看了她一眼,“怎麼,不想再勸了?”
謝蘅淺笑道:“元媛姐若不想,華明說再多也沒用,元媛姐若想,何須再多言?”
秦元媛眼神微動,“不好奇我如何做的選擇?”
謝蘅非常誠實的點了點頭,“好奇的。”
秦元媛繼續道:“你似乎一點都不緊張和擔心。”
“麵上看著,是這樣。”謝蘅笑了笑,“但心底慌亂和不確定,也是真的。”
“隻是,元媛姐如何選擇,自有自己的理由,如今女子書院還未開辦,元媛姐來,是我的福氣,元媛姐不來,我會惋惜,卻也尊重元媛姐的選擇,元媛姐既然已經有了決定,我再擔憂,也於事無補。”
這份不卑不亢和沉著冷靜,成功讓秦元媛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來,她從容的點了點頭,“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