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三年,臘月初七。
京都這年的冬天比往年來的早些,雪花飄落正為這座堂皇富麗的宮殿添上一份銀裝。佳節將至,宮內的侍婢們正腳步匆匆地來回於各殿之間,為明日的祭祖作準備。
就在這片匆忙之中,剛下早朝的皇帝亦然也是心情極佳,正立坐於案台前審批著這日百官遞上的奏折。正對著其中一道來自江南的折子津津有味時,外頭的內侍順子雙手托著一碗湯進入,說是喬妃娘娘知道皇上日夜操心國事故親手煮上一碗鴿子湯時,皇帝停筆抬頭,眼睛凝視著小順子,擰了擰眉頭,將禦筆擱在石鎮處,撩起了常服龍袍,“不見。”
皇帝說完,小順子立馬放下手中的提案,目光快速往皇帝的身上偷瞄了幾眼,順著手中的拂塵,自門前走去通報。
“等等,你到禮部袁成明府上走一趟,就說朕宣他立刻入宮。”
“諾,奴才這就去。”小順子快步離去,自是看不到身後皇帝的深沉目光。
片刻,一個僂著身軀,著深藍色官服的老人,巍巍而來。袁成明已過花甲,身體自是不比年輕時健壯,早已向皇帝提交辭呈打算退老歸田。這幾日更是受寒未能趕上早朝。這朝可不上,但那奏折那是一份不落。對於今日的召見,袁成明自是了然。
他巍巍地走近禦案台幾尺處停了下來,緩緩跪下,“臣袁成明叩見陛下,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端坐在圈椅上的皇帝,朝著身旁的小順子揮了揮手,等到眾人退出房內,這才憤然地朝地上扔下一份奏折“大膽袁成明,你眼中還有朕的存在!!”
隻一句話,就令這位念過六十的老人一頓寒顫。他的身子微微顫抖,視線往地上的奏折盯上幾眼,顫聲說:“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你且讀讀這奏折上寫的是什麼!!袁成明啊,袁成明,朕看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皇帝嘲諷道:“難不成那刑部的喬幀傑許予你幾分好處。”
“陛下啊”袁成明抬起頭,淚水盈眶,目不斜視地拜了拜,又道“陛下,自是英明。老身與喬大人不過區區幾次碰麵,老臣雖不才,不熟知喬大人的為人,這區區幾日,各地百姓往上遞的請求卸免喬大人的信就有幾百份,可見喬大人深得民心,如此一位官員又如何會做出通敵的事?。如今落得處斬的下場,甚是淒涼。老臣鬥膽上奏,懇請陛下查明此事,雖說這與匈奴通信書從他府上搜出,但這事處處透著破綻呀,陛下。”
“袁成明,朕看你在禮部算是屈才了。”皇帝站了起來,往袁成明的身前停了下來,俯視著地上這位經曆三朝的元老,看著他那垂垂欲倒的身子,終究還是歎了歎氣。“大理寺早已經驗明那書信的真假。更是從喬府附近捉到幾名匈奴人。”
“陛下,這,這”袁成明聽著皇帝的一番言論,抬起頭盯著麵前那繡著金龍的袍子,抿了抿唇繼續道:“若是陷害,信與人皆可作假呀。”
皇帝輕輕地搖了搖頭,望著那張布滿滄桑的臉,說“如今在刑部與大理寺的審訊下,那喬幀傑已認罪。這通敵的罪名,落得處斬的下場,怕算得上是輕的。若匈奴犯京,後果不堪設想。怎麼,還是你袁成明覺得朕的旨意有誤?”
“老臣不敢。”
“哼!退下吧。這明日的祭祖還需你多幾分勞心呢。那喬幀傑有如此下場,自是他的命數。”皇帝轉回了身子,往案台處緩緩走去,並未再有任何話語說出。
袁成明見此,隻能無奈地站了起來,細汗早已布滿額間,終究還是不敢再上去求情。
“老臣,謝過陛下。”如今看來,那喬幀傑的命算是到此了,無論那書信是真是假,陛下的旨意都不會變。想起了殿前那時正中探花的喬幀傑風華正茂,如今莫不是因為勾黨結派落得如此下場?咋咋咋,可見京都的門派鬥爭殘忍,他終究還是搖了搖頭,朝門口一步步地踏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