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之時,一場災難終於結束。
水鏡月他們所在的這條河流是靜江的支流,那場地動造成的山崩,兩側的山體滑坡,山石堵塞的河道,河水無法通行,上遊的水位漸漸升高,水流的速度倒是慢了下來。
山河易道。
而他們所處的地方,僅僅隻是災難的邊緣而已。
水鏡月站在山頂上,抬眼看向赤河穀的方向——
天亮了,但太陽卻遲遲不肯升起。
天空中飄飛著紅色的火焰和黑色的灰燼,火山噴發的岩漿將這四季常青的山林燒成一片焦黑,地動造成的山崩在大地上劈開一道道裂隙……
滿目蒼夷。
一群人沉默著回到了靜江城,沒有死裏逃生的慶幸,沒有劫後餘生的感概……從江陵城的水患,到靜江城的火山地動,一年半的時間,他們成長了,強大了,但在天地之力麵前,他們仍舊如此渺小。
火山爆發的中心距離靜江城較遠,岩漿沒有蔓延到人口密集的城市,但地動和洪水泛濫仍舊給這座城市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
百草堂塌了,整座城市幾乎沒有一棟完整的建築。災難發生在晚上,正是這座城市安眠的時候,很多百姓在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便被埋葬了……
值得慶幸的是,這座城裏彙聚了天南海北的武林人。鄭元濤將各大門派的弟子都組織起來,比官府更快一步展開的救援。此刻,無論是佛家道家,黑道白道,曾經涇渭分明的界限已經都不再重要了。
第五日,幻海宮來了兩個護法,執夏和陵夏。幻海宮正處在災難中心,已經完全毀了。不過,當日宮裏的大多數人正帶著赤炎部族的人搬遷,傷亡不大。赤炎部族的人還在搬遷的路上,蒙夏和重落帶領著,也都安然無恙。
第十日,古玲、舒桐、廉貞和破軍從叢林裏出來了。他們這段時間一直都在靜江東邊的山林裏,原本在第二天就想回來的,因為山崩阻了路,他們繞路走卻差點在山林裏迷了路,結果誤打誤撞的了救了一群被困在山穀裏的獵戶,這才找到回來的路。
一個月快過去了,欽差大人終於出現了。
墨千殤進城的時候有些狼狽。他是一個人進城的,打扮像個江湖人更多過官府中人,風塵仆仆的,連匹馬兒都沒有。幾個武當弟子匆匆忙忙跑過長街,以為是新來了幫手,十分熱心的指點對方去東城門口找武林盟主鄭元濤,說那邊正缺人手。
東城門口,昔日的擂台改造成了粥鋪,旁邊的集貿市場搭起了難民窟,密密麻麻的擠滿了人。悅來客棧成了一片廢墟,老板在廢墟之上搭了幾個簡易的棚子,又捐了店裏所有的米糧,說是行善積德以感念江湖人的救命之恩。
古玲和舒桐正在給難民檢查,一眼便認出“千殤少爺”。古玲見了他很高興,第一句話卻是說“終於有人管管那個仗勢欺人的知府了”。
墨千殤這一路走來,就發現了不對勁——照顧災民的幾乎都是江湖人,很少見到官府的府兵,偶爾見到幾個,還是在巡守的。
古玲帶著他去找水鏡月等人,一路上把那位靜江知府罵了個狗血淋頭。
整個靜江城都遭受劫難,官府自然也不例外。靜江城除了一個知府衙門,還有一個節度使府邸,都塌了。知府大人派出來救助災民的人,還不如重建府邸的人多。江湖人在城裏幫著救助災民,那位知府大人卻偏偏來找麻煩,說要找刺殺節度使的凶手,所有人都不許離開靜江城雲雲。
水鏡月正在幫忙清理廢墟,找找還有沒有幸存的人。她老遠就聽見古玲的聲音了,轉頭見到墨千殤,眼中也露出一絲笑意。
古玲把人送到了就離開了。
水鏡月問道:“你一個人來的?”
墨千殤點頭,“石昱文回了金陵,華騰飛帶著鎮南軍去了邕州,我擔心這邊的情況,就先趕來了。先不說這個,發生這麼大的災情,靜江知府沒管?聽說節度使死了?”
“等等。”水鏡月說著,往四周看了看,沒見到想找的人,對著空空的長街叫了一聲:“長庚!”
不多久,一個青衫少年從一堆木板下鑽出來,道:“師父,剛剛執夏來了,公子跟他去了江邊。”
幻海宮的人這段時間一直在大山裏遊走,幫助住在山裏的部族,救助被困在大山裏的百姓。
水鏡月到江邊的時候,長庚跟執夏正站在碼頭上看幾個漁夫捕魚,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勁。
“長庚?發生什麼事了?”
長庚淡淡笑了一下,見到墨千殤,對他點了點頭,道:“墨將軍來得正好,有些事請你幫忙。”
墨千殤道:“災民的事?能詳細說說嗎?”
長庚點頭,“最大的問題是糧食。最近一個月,山裏不少災民都聚集到了靜江城,可衙門裏卻拿不出賑災糧。”
墨千殤想了想,道:“我會想辦法。不過,這次讓朝廷裏拿糧食估計有困難。大昭國庫空虛,上次的賑災糧,大半都是裁減軍備省下來的,不可能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