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四)(1 / 3)

1987年,s市。

冷如沙梭的冬末迎來了最後一場雨,覆蓋了薄霜的大地,滋潤的雨滴喚醒了新生沉湎的樹木,春意悄悄來臨。

可即便是初春,嚴寒的冷空氣好似許久不化的冰塊,熔下個角卻還是冰冷刺骨。

街上寥寥無幾的店鋪敞開大門,歡迎光臨的字板也無法消去懶惰的老板員工懶洋洋的抱著熱水袋蹭著軟椅,一副無精打采的不滿樣。

打著哈欠的胖店員沾著水擦著桌,精的發光的小眼睛完全無視了旁邊舉著書站著的女人。

“什麼,來付賬了?”店員微微頷首,油膩的肉臉閃著油光。

女子隻是微微一笑,在他飽含興趣的目光中放下了手中沉甸甸的小籃子,看著他把東西一樣樣拿出來,記上一張小紙頭,然後清點。

“一共是102塊7毛,看你是老主顧份兒上給你去了零頭,一百好了!”男人的臉笑的像張菊花,從她手裏拿過一包塑料袋,青紅相疊,又在手中掂了掂,一陣稀裏嘩啦的清脆硬幣聲,又看了眼女人,拿出一張紙遞給她一臉掐媚的說:“寫一下你的名字住址,一會兒要登記!”

女人拿過筆,熟練的寫下一傳字,提起塑料袋揚長而去。

男人拿著紙看了一眼,又飄向門外蕭瑟的窈窕背影,頗有遺憾的喃喃自語:“怎麼這水靈靈的好姑娘偏有個男人的名字呢?張山姆……..嗬!真是可笑!”

隨意的把紙張一扔,腦足私欲重,不由得開始臆想下一次的美好邂逅,說不定還能因為這三次相遇成就一段佳話呢.....可他也不知道,這隻是她這終日留戀書店的其中一家罷了。

當然,若是他願意多動腦子想想,在左書櫃的抽屜內,已經寄存了不止一張的同人姓名名單了。

付玉寧提著塑料袋走在剛剛鋪平的水泥路上,混凝土未幹,密布的石子硌的帆布鞋一個個不一的小洞,但她隻是專注的盯著路,小心的防護著快要落下的小支畫筆。

而僅僅一路開外,就是建成不久的鐵道,有鐵道,就代表有車路,五裏地內有三站,她的新家就在相隔的第二站,此刻隻要投個硬幣就能夠在十分鍾內到達家門口。

可惜,呼嘯而過的航車生生遏製了她迸出的遐想。

就在三天前,她咬著牙掏出錢買下了中山小區的一棟房子,房間不大,但也是五髒六肺樣樣具全,一人承擔,幸福的卻是兩人。

“畫具繪本我買回來了!”付玉寧掏出鑰匙打開門,換鞋間對著身後寬闊的房間說道,一陣寂靜,她疑惑的四處張望:“山姆?”

她走進拐角內的房間,打開門,昏暗的房間內隻有一張床,地上,牆上,滿滿當當的鋪著紙張,無數的題材,無數的結構思維,卻在最終提筆的一瞬間似乎隨著純白的紙張煙消雲散,所以,能夠完成的作品寥寥無幾,甚至幾乎沒有。

“山姆?”起居室沒有。

“山姆?”廁所也沒有。

她無奈的重歎一聲,即使是換個環境看來還是無法激起創作熱情,悻悻收拾一下,開門而去。

張山姆是付玉寧的丈夫,付玉寧是張山姆的妻子,相伴五年,不離不棄,終於迎來了柳暗花明的這一個新家。

雖然對方可能對這裏不怎麼感冒。

暖陽高照,今年的綠柳出芽的比較早,蕭條的藤條綻出了點點青綠色,春意盎然,大地新生。

山姆在追尋畫家夢前,是個手工精巧的木匠,一個個活靈活現的雕刻靠著那雙纖瘦的素手創造,賦予了它們鮮活的生命,而這也是付玉寧愛他的原因之一。

位於山腰間的小木屋,是他這輩子最大的作品。

放棄手工後,它們一家便蝸居到了這小木屋中,過著與世隔絕的簡單生活,山姆時不時的也會原地考察,激發靈感。

冬季剛過,山頂還是光禿禿一片,枯草遍布橫野。

沒有了盛季密不透風的密林遮蓋,眼前一片敞亮,冷空氣席卷而來,鑽進透露的羊毛圍脖中,山姆渾身一顫,噬骨的寒意猶如二八天被扔進了冰窖,冷如髓腦,但看著稀疏交雜的前方灰白的天空,還是醒了腦收攏收攏衣帽,踱步爬坡。

盲目追尋的堅定眼神仿佛是等待救贖步入另一空間的廢材。

這是證明,他就是。

尋到一處山坡上,有延綿起伏的小山丘,冒著淡淡青綠。

山姆抹了把不存在的汗液,把安全帶放下打開,搬出畫架與白紙,又搬出一張伸縮凳,拿著油筆畫框比劃前方蕭條的景色。

執筆勾勒,不多時,一坐小山丘崛起,油墨香地,精致的惟妙惟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