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千裏路收審嫌犯 三代人分庭抗禮(1 / 3)

第十八章 千裏路收審嫌犯 三代人分庭抗禮

1

前頭說到山彪,一忽兒被孫子這事氣得癱瘓在沙發裏。

霎時,驚得哥哥瞪大了一對三角眼,還以為弟弟真的是為孫子傷感氣惱,生怕他由此而殃及到神經,氣壞了身子骨那可就是大事一宗。再注意,看他那張失形變態的臉上少有人的模樣,忙著朝對麵的沙發裏坐下來勸導安慰,要他“想開點”,“不要為了這球大個事放不下,這樣要死要活弄失塌了自己。”

這時候的山彪,咬咬牙強迫自己勉強從沙發裏探起身來,嘴裏那可是十分艱難地在說:“想想你我這一生以來,就這樣處心積慮拚著命來以自我為圓心,拿自私做半徑,為了家庭個人利益,把做人的天理良心、黨員的義務道德全放在一邊,不惜損人利己,不停地一個勁來畫圓。這都是為了啥?還不是在為子孫後代著想,圖得個家財萬貫好來榮宗耀祖,自己一輩子吃它個渾身上下流油,也好給兒子孫子攢下,讓人老三代吃不完。你麼!也就是為了給啞巴找個媳婦,生兒育女好傳承後代,因此而惹下這一屁股的屎。結果呢!雞飛蛋打,賠上兒子。我們一生就這樣不停地畫來畫去,最終反倒把自己的孫子給畫到對手的營壘裏去了,成了自己的冤家對頭,和人家穿上連襠褲成了一夥子,這樣聯手來對付我們嘍!”

“這話,你算是說準了!我突然聯想起那把軍用小刀來,那天晚上躲在我們背後,幫人朝我們暗下黑手的最大可能就是這個不肖的孫子。老弟喲!我們可是栽倒在自己孫子手裏了,讓他打了我們個背宮炮,搞成了這樣一個滿盤皆輸……”

“若要仔細想來,我們這樣拚上命為了子孫後代著想,子孫不僅不對我們領情事小,反倒和仇家聯結一氣來對付我們。你我的心血就是這樣白白地付之東流,一點意義也沒有,這倒是何球苦啊!”

“那你說咋辦?”哥哥這樣鼓圓眼睛問弟弟。

“你說咋辦?開弓就沒有回頭箭,就算是錯也得要一錯到底,收手不幹是不可能的。要是沒擺下麻達也倒好說,兒子的屍骨未寒,這事就把我們用繩子給拴牢吊在了空中,上不得上,下不得下。首先,這是個人命案子,公安先放不過。”

“你也不必說得這麼傷感嘍!塞翁失馬,未必這就不是一件好事!就說這兩個賊東西一夜之間鑽天了,入地了,銷聲匿跡變得無影無蹤了。這些天來,我們急白了頭發,連他們的一根鬼毛也沒有發現。你說,就這樣偏偏讓孫子正好是他們的朋友;偏偏又是神仙作怪遇上了他倆,可是從根本上幫了你我的大忙呢!”

哥哥說到這裏,一下子變得神采飛揚,眉飛色舞在給泄光了氣的弟弟打氣壯膽,鼓動他說:“這也算是神謀之力,我等的造化,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感謝這孫子還來不及哩!這樣仔細想想,你也就沒有這麼多煩惱了,不嘔這麼多氣了。還多虧有這孩子,我們才能從他這裏及早地發現逃犯。真該謝天謝地謝神靈,是朝暉幫咱燒了炷高香。要不是他呀,我們何年何月才能夠報仇雪恥!”

他這樣激情洋溢地說著說著,忍不住喊了聲“啞巴兒喲”!“這真叫是上天有靈,撞也要讓殺人凶手撞到咱老申家的刀口上來。這不是,讓他們不是端端就撞上你的小兄弟了嗎?”

“難為你能這樣想,也對!可是,我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孫子咋會成了仇家的人呢?更讓人實在咽不下這口氣的是,你我兩個老奸巨猾,坑蒙拐騙給人使了半輩子心眼,耍花招用手腕隻贏就沒輸過;在這山上占盡便宜,哪兒倒吃過虧?可是,算來算去卻沒算計過自己的孫子,倒讓這小的把我們老的筒裝在口袋子裏去了。你就說,這令人窩火不窩火!嘔氣不嘔氣!”

山彪照樣沉浸在痛苦中,也是在痛恨中歎息,“真是料想不到,怎麼會是咱家這個忤逆不孝的小東西?朝暉呀!你怎麼會和杜家的兒子有這般關係,還能給他們寫信寄錢呢!”

鎮定過後的山豹,卻是拿得很穩,和弟弟說:“你快快想辦法,把這天大的好消息報告給公安局,去新疆把他們給我抓回來……”

山彪憤恨地在嘴裏嚷嚷,“這還用你說!不能失去這千載一逢的良機。杜娥、小牛,娃娃呀!沒想到吧,我孫子照樣會這樣來助我的一臂之力……”

山彪雖然這樣說,一樣惱怒地把信丟給了哥哥,嘴裏喊“真是氣死人了”!

“我已說過,你先莫忙著生氣好不好!”哥哥為了進一步安撫弟弟的情緒,幹脆衝他站起身來,聳聳一邊的肩頭來仰天哈哈大笑,“依我看,這真是喜從天降,又未嚐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小家夥可是幫了咱們的大忙了!公安局正愁著杜娥、小牛逃得沒個下落,這不是有了下落了嗎?這也就應了那句老古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老僧尼姑都在這裏動彈不得,就有這根看不見的線把他們之間聯係起來。這不就成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嗎?想這兩個還顯得十分嫩的芽芽娃娃呀!你們也沒有好好想想,我咋能讓你們逃脫我的手掌心?這不是,到底讓我們深入在敵人心髒去的小孫子,抓住了狐狸的尾巴,探明了他們的足跡。小暉呀!你可給偵察破案立下了汗馬功勞,從而提供了偵破方向,捉住抓牢了線索,也就使偵破案件變得簡單容易得多了!”

一時間氣得自己暈頭轉向的山彪,這時候聽罷哥哥大喜過望中發瘋變狂的一席話之後,居然從痛苦中解脫出來,見地在與哥哥一拍即合和中轉怒為喜,歡欣鼓舞,道:“真的!這是真的哩!一下了讓這小東西把我給氣暈了頭,變得糊裏糊塗的,竟然沒有想到這宗大事!”

“這彙款咋辦呢?”哥哥不懷好意地這樣探詢弟弟。

“先放在我這兒,讓人捎給杜勞實。這錢,咱們就不要沾手。”說著,這又深深歎口氣,“我咋無論如何都想不通,自家孫子咋把屁股坐在人家懷裏去了!”

弟弟還在為孫子的事顯得氣不順,惱怒也是在心疼著依舊不服氣,在說,“我到底弄不明白,他究竟是咱們的孫子,還是人家的孫子!”

“想不通也得要想,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要緊的是,我們得抓緊時間,不失這大好時機趕往新疆去,一舉拿下逃犯,一切的一切也都好辦了。這事就應該按照我們提前謀劃好的結果,朝下去發展了!”

“這麼遠的路上,我們不能單獨行動,必須依靠公安辦案機關來完成。”弟弟另有心思,也是有自己的意圖打算和哥哥這樣說。

“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拿公安當靠山,也是護身符擋箭牌。我們這就要不惜血本參與進去,協助公安來一起完成這一重要任務。逮住人那可就算是我們徹底贏了……”哥哥咬牙切齒下定決心,明白無誤準確地在表達自己骨子裏的意思。

“那就這樣吧!等明天,不管天下雨不下雨,我都要及時地趕到公安局去,親自向分安局領導彙報這一重大發現,一起商量行動方案。最好是能按照我們的意圖想法定下來,趕往新疆去抓人。”

“他們要是提說到經費不足,你就說我願意出錢出人,配合公安一起行動。都知道公安窮麼,沒有錢難得行動。”哥哥手拍胸膛,和弟弟這樣認真叮囑。

弟弟滿意地點頭笑了,說:“就應該拿出這樣的高姿態!對公安上這些白吃幹飯的,順便將上他們一軍,也是個激勵和鞭策。以此來告知他們,不要錯過了這天賜良機。這回,不妨拿鞭子趕也得要把他們趕上路,多拉快跑,直奔目標。”

狼狽為奸的兄弟倆,因其對偵破殺子案件有了重大發現,激動地坐不下身來。他倆就這樣欣喜若狂在辦公室來回穿梭走動,得意中喜氣洋洋不停地晃搖著腳步和身子,絲毫不加避諱掩飾,也不需要防人,就像是在高談闊論著國家大事。

兩個多小時過後,兄弟倆終於商量交談好了,拿定了主意。哥哥也就這樣在歡天喜地中抽身步出門外,舉起仰天臥地的這張開的雨傘來,冒著噝噝狂舞亂飛的雨簾,快速地操縱雙腳擊濺起滿地裏不堪入目的汙泥濁水,忙忙亂亂從街道那兒向著幺妹妹酒樓飯館趕過來了,是要把這天大的好消息盡早告訴給這位情婦;讓她知道後放下心來,省得這個癡情的女人繼續要替他這個野漢子手捏一把汗。

人們看到,這時候行走雨中這條老豹子,那可是一副雄糾糾、氣昂昂挺直了腰背的樣方,再也不是先前那種走起路來舉步維艱,每走上幾步路的時候,就得要站下來不停地喘息過後,拿手揮去滿頭滿臉的虛汗。在他的那臉上身上,也一掃過去的那麼一種邋遢著猥瑣,還有萎靡不振和消沉重疊加在一起的那種神色。

2

今天,申山彪終於接到公安局的電話通知,同意他來配合公安民警一起行動,前往新疆去收審重大嫌疑犯。

此時,他正襟危坐在局長對麵的沙發上,悠然自得抽著煙。刑警隊長敲門走進來,手裏端著兩張填製好、蓋有公安局大印的“收審表”。隨他進來的還有一位專案組年輕的偵察員,他姓沈。

局長指著申山彪,對兩人說:“給你們介紹一下,這就是……”

雙方都說:“不用介紹,不用介紹,我們在案子上打了快一年的交道……”

“熟悉,那就更好。”局長說,“這回鎮上可是幫了我們的大忙,考慮到我們警力、經費不足,鎮上決定給我們拿出兩千元支援我們,委派副鎮長,也是咱治安辦的主任申山彪同誌,和我們一塊去新疆抓人。剛好,他兒子一家就在阿克蘇。這條線索和逃犯的來龍去脈,正是他的那個小孫子發現提供的,必須通過他來查找到他們最終的下落。他的兒子媳婦都在那邊工作,申副鎮長親自出馬,自然一切就方便得多了。你們打算讓誰去呢?”

隊長指著同來的民警,說:“這不是,讓小沈去完成這趟長途苦差。手續一切隊上都已經辦好,就等申副鎮長來了好出發。這是收審表,請局長再看看。”

局長擺擺手,說:“不看了,這沒有啥!這張表就是上方寶劍,有它在手就能夠通行無阻。”

他再調轉頭和山彪介紹,說,“這收審人犯的方式方法,全國是統一一致的,執行的是公安部的文件規定,走到天南地北都具有法律效力。這十幾年來,各地公安機關都實行的是這個辦法。嚴打鬥爭中,全國公安機關統一行動,就全憑得是有這樣一個得心應手的製度。”

局長站起身來慎重地和兩人布置交代任務,說:“這次行動,方向目標準確,可謂甕中捉鱉,力爭穩準狠;動作一定要快,出奇製勝,要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將兩個潛逃流竄了一年多的凶犯收進法網。任務艱巨在於,這是長途奔襲,孤軍深入作戰;路途遙遠,條件艱苦,困難是可想而知的。成功與失敗的關鍵,突破口就是老申的這個孫子,他清楚逃犯的具體位置。這孩子早已和我們在本案交過手,看樣子是我們敗下陣來,也就因此而一籌莫展。你別小看了這孩子,事實證明這是個不太好對付的角色,能不能拿下他,這回就要看副鎮長的功夫了!要在千裏途中押解兩個凶狠狡詐的殺人犯,應該特別額外小心,不能出半點差錯!”

隊長也告訴山彪知道,“還是從節藥出發,考慮到有你兒子一家人在那邊的方便條件,就讓你們兩個去收審兩個,一對一,力量也就足了。民警當組長,委屈副鎮長就是成員了,兩人形成一個行動組。看你們,還有什麼要求沒有……”

局長走過來,熱情地握住申山彪的手,望在他的眼睛上,說:“實在對不住,讓你這位副鎮長跟著去吃苦受累,真有點不好意思,實在說不過去呢!”

兩人也不多說什麼,幹脆痛快地滿口答應下來。

山彪站起來拍著胸膛,說:“放心吧!我們保證把人帶回來,一個汗毛不少地交給局長。”

“收審”這術語,局外人可能不大清楚。原本是公安部製定下的一套對付流竄犯罪行之有效的製度,完整稱謂叫“收容審查”。顧名思義,也就是把一時間查不清身份來曆的流竄作案嫌疑人,不經檢法兩院批準辦理手續,公安就可以先行將人下入大牢關押起來,進行必要的審查。自從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在全國範圍內開展嚴厲打擊嚴重刑事犯罪以來,這種手段措施擴大運用到對所有案件的偵破過程中,一直延用到上世紀末,在諸多方麵的出麵幹預下,才不得不停止使用。

3

天剛黑定下來,阿克蘇街頭上,申山彪和這位年輕的小沈民警,手裏拿著信封在街上尋找著兒子一家人。兩人終於來到兒子所在的單位大門口站住腳,打聽詢問門房看門人。

看門人點頭,回答“是在這兒住”,忙著起身帶他倆來到機關後院,指著一排平房對他們,講,“那,第五個門就是。人,這會兒都在家裏。”

兩人走過來,打老遠就從燈光透亮的窗口上見到房間裏有人在活動。敲開門,來開門的正好是深感奇怪著跑過來的孫子。

是的,機關平日往常間下班吃飯這當口,很少有人來敲鄰居家門的。孩子拽開門那一瞬間,眼前出現的是爺爺和一個身材高大的警察並肩而立,心中“咯噔”一響,暗自吃驚不小,已經意識到大事不好,知道這顯然是來者不善,臉上立即掠過一絲不意覺察到的慌恐不安。

接下來,孫子在發愣中才像是轉過神來,又驚又喜地大聲喊著“爺爺”,撲在了門外站立著的爺爺懷裏。

爺爺興奮裏也連忙蹲下身去,雙手朝懷裏摟抱起孫子來,喜形於色地狂呼“乖乖”,“我的好孫子,想死爺爺了!”

孩子在爺爺懷裏回過頭去,扯長聲忙著朝室內,喊:“爺爺來了!爺爺他們來了呦!”也便掙脫爺爺的懷抱,雙腳跳站在地上來。

正在忙著刷鍋洗碗的兩口子,聽到孩子驚訝的喊聲,同樣感覺到詫異。各自丟開手頭上正忙著的活,自廚房內迎了出來,果然見到是老父親,驚詫裏忙將兩人向室裏讓進。

兩口子在大喜過望中笑得合不攏嘴來,深感莫明其妙地一個勁在問,“爸爸是啥時候到的?”

“剛下汽車,在招待所登記住下來後,洗了把臉就趕過來了。”老爺子先朝沙發上一屁股癱坐下來,這才有工夫回答兒子和媳婦的問話。

媳婦抱怨,說:“爸爸要來麼,怎麼不預先打個招呼?發個電報什麼的,我們也好去接你麼!”

“走得倉促,沒顧上。這不,一路有兩人呢!也是怕驚憂了你們。”

兒子問:“這一位同誌是……”

“啊!他姓沈,咱們縣公安局的。我們是一路來的,出公差。”

“還沒吃飯吧?我這就去做飯。”媳婦把剛沏好的兩杯茶水照兩人麵前的茶幾上放下,這樣熱情關心地在詢問,“這一路上風塵仆仆,可是夠辛苦了!”

這裏四個人隻管見了麵寒暄忙活,那孩子可是低著頭躲在一旁奇怪納悶。他第一眼見到爺爺帶著一個警察從千裏迢迢之外趕進門來,在震驚中心存僥幸安慰自己,也隻覺得事出蹊蹺。當爺爺說清楚自己和警察是來出公差的,這句話剛一出口,那就宛若晴天霹靂一般,震得孫子腦子裏“轟”的一聲,幾乎就要把人炸翻在地。他在連聲叫苦的同時,自然而然把兩人此行與逃躲在這裏的哥哥姐姐緊緊地聯係到一塊來了。驟然之間,孩子在倍感痛苦的同時,那心裏真真就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焦急犯愁,又顯得萬般無奈。這又生怕別人看出自己這不合時宜,太不自在的舉動來,忙著朝燈光照不到的地方躲避開。

就在這時候,爺爺抬眼望見一個人低頭站立在一旁黑影籠罩下的孫子,謔謔大聲笑著招手,喊:“小暉小暉,你咋躲到一旁不到我身邊來呢?爺爺想你都快要想瘋了!快過來!讓爺爺看看,是瘦了還是胖了……”

孫子不得不照爺爺怯生生地走過來的時候,冷冰冰拉長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笑容,照樣是一句話不說,也不喊聲爺爺。爺爺隻管和孫子親親熱熱著絲毫也不見怪,張開雙臂把他摟抱在懷裏坐下,忙著拉開自己提來就放置在麵前茶幾上的手提袋,拉開從中掏取出分成幾個塑料子包裝的包裹,遞在孫子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