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八個字價值連城,何止千金萬兩啊!”徐森自己這樣說。
公安局長走過來,從政法委書記手中接過這幅字看了看,抬起頭來和大夥說:“這樣吧!先把它交給我來保管,等我們請了工匠師傅裝幀裱糊好之後,再給申朝輝寄過去。”
“對!裝幀好了以後,要當成獎勵品,以組織的名義寄給孩子所在學校。再請學校轉贈給朝暉本人,這記載下的是十分有意義的一件舉世無雙的功績!”
徐森拉過一把椅子,滿臉微笑照少年正對麵坐了下來,這才問他:“你這樣闖刑場,劫法場,舊時代按律當是要被砍頭的,難道你就一點不怕嗎?”
“不怕!我早已想好了,現在是在共產黨的領導之下,不會糊裏糊塗就讓一個人斷頭掉腦袋!”
“那還有你爺爺他們呢!你這樣做,對於他們來說,顯然就是在背叛,得罪的可就是親情家人……”
“是的。我也曾這樣反複想過。所以,長時間不敢站出來作證。反倒是讓朋友長期遭受冤枉委屈,幾乎丟了小命。現在說起來,我這臉就在發紅,對不住良心,也對不起我脖子上戴的紅領巾。”
“要用群眾的話說,你這就叫是忤逆不孝,大逆不道啊!”
“書記爺爺,你錯了!所謂的孝道,自古以來是有前提原則的。它的前提條件,那就是法律和道義。任何人都不可能容忍自己的父母,或者是祖父母,他們去殺人放火危害社會。孝與不孝,首先當是要拿法律和道義來衡量界定的。”
“說得好!”圍著看的人,一起鼓掌叫好。
“大義滅親,胸懷寬廣,不簡單!實在是難能可貴呀!”
“英雄出少年,視野高博,確實是個了不起,不同一般的孩子……”
人們一個勁地咋嘴稱讚,高度肯定和評價麵前的這個少年。
在這裏,徐森聽說孩子臨近期末考試,不便過多客套挽留,立即安排讓公安局去買好二天的火車票,負責將父子倆安全地送上火車。
細心的省委副書記,也曾談及到父子兩人來時的旅途費用,指示讓縣公安局財務上全部包攬下來。隻是,他神情尷尬,怪不好意思地和父子兩人解釋,說,“山區窮縣小縣,時興的獎金,那就談不上了。”
沒想到這話,霎時惹惱了少年,多心地反問:“我說,徐爺爺!你以為這一切,我都是衝著錢才來得嗎?那你就大錯而特錯了!”
9
這裏的會議結束後,時間已經臨近夜間十二點。從會議室送走新疆客人過後,徐森興奮著全無睡意,不想走回臥室去。此時,惱子裏還有案子上沒鬧明白的問題,不停歇地湧現著熙來攘去,讓他有些不自在不甘心似地坐臥不寧。這才想到,下午提前委托過張校長,約定是要和高律師見麵的。這便讓秘書把住在此間的張校長請到,兩人相約著走出招待所大門,朝高律師所在的敬業律師事務所走來。
流光溢彩,五光十色,霓虹燈閃灼的長街上車流人往絡繹不絕。
張校長指著不遠外的一座臨街的樓房,說:“那就是敬業律師事務所。你看那閃著紅光的‘律師樓’三個大字,他們租用的是在三樓辦公。”
徐書記稱讚,道:“三個大字夠氣派!”
兩人上到三樓,走廊裏燈光通亮,高律師敞開門正等著他們的到來。
寒喧過後,徐森十分客氣地說:“我來夜訪律師樓,請教了!不拒絕我們吧!”
律師拄著拐杖端來剛沏好的兩杯茶,先後放在徐書記、張校長麵前,顯得既激動又緊張。一邊忙回答,說:“你,省委書記,趁夜來到我們小所,真是連做夢也沒想到!確實,這就是人們常講的蓬篳生輝,三生有幸,我是燒高香了!”
“我讓張淑芸同誌提前和你聯係過,咱們就開門見山。你就從案子的疑點上講你的事實,調查依據和證據。我要的是實事求是的事情真相,直截了當地講。”
律師搬來一疊材料,在徐書記對麵桌子上坐下來,先解釋說:“我是本案受害人父母,也就是受害人啞巴親屬委托的附帶民事訴訟的原告律師,並不是杜娥的辯護律師。按理說,公訴案件的被害人都不是訴訟當事人,而屬於控訴一方的訴訟參與人。因為,我未受到杜娥或趙小牛委托,就不能具體接觸案件,也無權會見杜娥、趙小牛。至今,我還沒見過他倆個長得是個啥樣子。而我對該案了解到的一些情況,恰恰又是啞巴的父母、苦主一方提供給我的。也隻是一些矛盾疑點,無法給你彙報全案的整個發生、發展過程。我唯一點是瞅準了杜娥年齡有誤,不該重判。這個,我是有依據,講得清。其它的,我說不上來。要搞清這個案子,還得先從提審杜娥、趙小牛入手。先得會見他們,從頭開始,把來龍去脈搞清楚。”
“這樣說來,這事並非想象的那麼簡單哪!”徐森說。
“是的。很複雜,也很棘手!”
徐森問:“就你知道的,這案子的矛盾關鍵在哪兒?都有哪些疑點沒搞清?”
“開庭審理時,杜娥和趙小牛全都一口咬定啞巴是自己害死的,與對方無關,爭著承擔法律責任,到審判終結也不改口。這是為什麼?說兩個合謀,共同殺人犯罪吧,又不是。第二,肯定有人當夜從牛圈救走趙小牛……”
“這已經搞清楚,就是申山彪的孫子申朝暉救出了小牛。今天,也就是這孩子從遠道新疆趕來,衝到刑場上去救人的。”校長和他說明白。
“哈哈,這就說明那把查無頭緒的軍用小刀,就是這孩子救人時遺留在現場床上的。這不就是,一切全迎刃而解了!”
“剩下來的,就是啞巴究竟是咋喝藥咋死的?這是個中心問題,案件的關鍵所在。”徐森思忖著,迫不及待這樣說。
“就目前,那也隻有杜娥說得清楚。除開她,那就是現場證據所示了。”
徐森站起身來,背著手在屋子裏燈光下來回走動,注意聽著律師的分析和提出的問題。完了,他站下來問:“你還有那些沒調查搞清的問題?”
律師無奈說:“法律隻授權予公檢法機關對案件有偵破調查的權力。律師調查取證隻圍繞在他的委托當事人提出來的問題上。剛才說,我未受杜娥和趙小牛委托,就不能參與調查;調查得來的材料,也不具備法律效力,法律也不能認可。”
“我們一起到看守所探詢杜娥行嗎?”情急著的徐森,突然這樣問律師。
完了,他又補充道,“我想,這個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小姑娘,死到臨頭而沒有死,一定不會再拿假話來搪塞我們的。”
“這不行啊!這種會見,隻有他們的代理辯護律師才可以。”
“我們去探監會見他們,見見麵總該是可以的吧?”
“這也不成。未決人犯,不能探視,這是規定。不過,徐書記你想見見他們,我想看守所是會通融的。”
“晚上行吧!就是現在……”書記有些耐不住的樣子。
“這怕行不通吧!”
徐森笑笑,說:“咱們去試試看。走,一塊去探監,看望他們,弄清案情。”
律師難為情說:“書記呀!我不便陪你們囉!張校長還可以說是他們的老師,可以探監的。我呢!咋說?我又不是他們的辯護權律師,看守所是不會同意的。”
徐森鼓勵他,說:“走吧!不用擔心,有我呢!你看,你畢竟對案情了解的多一些。我呢,剛剛接觸,還不知道從哪兒入手提問呢!”
10
三人步行來到公安局,進入看守所值班室。值班民警慌忙把他們迎接住,禮貌地問:“三位深夜來到看守所,有事嗎?”
律師叮咚著拐杖湊上前,說:“你不認識吧!這就是咱省委的徐森副書記,還有這個是……”
值班人聽說,忙驚詫地迎上前來,道歉說:“徐書記來了!我可沒認出書記呀!快快快,讓我去喊叫我們所長去……”
徐森伸手製止住他,笑著說:“更深夜半來打攪,就不要驚動所長了。”
律師和民警介紹,說:“還有這位是黑虎鎮中學的校長,張淑芸同誌。徐書記約我們陪他來探望杜娥和趙小牛。你看,這可以嗎?”
“這得要請示所長。”民警說著話,已撥通要出電話,和所長報告,“徐書記來探監,想要看望杜娥和趙小牛……”
“哪個徐書記?”電話裏傳來問話聲。
“省上來的徐書記……”
“行行行!我這馬上就過來,你們準備好接待。”
這裏電話放下過後不久,衣帽穿戴整齊的看守所長,慌裏慌張走進值班室來。見了麵,徐森也不過多同他客氣,隻問:“夜間探視,你們這兒怎麼個會見法?”
“書記你說,你想怎麼會見他們?”
律師忙幫徐森回答:“這樣吧!你先給崗樓哨兵打個招呼。完了,把人提出來就放在樓上預審室,請徐書記和他們見麵。”
“預審室怕不好吧!就把人提出來,放在所長辦公室和書記見麵。”民警說。
“行麼!聽從你們安排,放哪兒都一樣,都行!”徐森順應著這樣說。
值班民警先撥通了哨兵崗樓上的電話,打過招呼。接著,在所長的陪同下,兩人進入高牆洞開的大門內。
不久,聽得一路上鐵鏈嘩啦啦聲響,拖著腳鐐、舉著手銬的杜娥被帶進門來。
校長望見了,忙起身迎住,用雙手去扶住就象要倒下身子的姑娘。
杜娥抬頭,猛然間見是老師,先是一驚,後是一愣,接著她哇一聲哭出聲來,朝老師懷裏撲了過來。
老師忙把她摟抱在懷間,拿手按撫著她的肩頭、頭發,忍不住潸然淚下,兩行熱淚順著臉頰兩邊雨水般刷刷滾流。
徐森站起來和所長商量,說:“你考慮考慮,我建議你能摘除去她的鐐銬。從現在起,就不要再給她戴了。”
“這得要請示分管副局長。按規定,隻有他說了算,他有決定權。還必須得到,檢察院駐監所監察組的批準同意。現在麼,既然是書記這樣說,這樣指示,我可以先給她打開來,會見結束後再給她戴上。”
打開杜娥鐐銬後,老師扶她在對麵長椅子上坐下來。
校長這才顧得上,指著徐森告訴她,說:“這是省上來的省委副書記徐森同誌,是他今天槍下留人,把你從刑場上救下來。他來看你,你有什麼話,都可以跟他講。他當然代表的是上級黨組織,代表的是黨……”
杜娥聞說,大喊了一聲“天哪”,剛擦去的淚水嘩嘩又流了出來,猛撲到徐副書記腳前跪下了雙膝。就在她嗚咽著撲下磕頭時,身子卻朝一旁滾倒,趴在地上半天沒有哭出聲來。
徐書記忙彎腰將其抱起,看她滿麵淚痕,雙眼緊閉,氣絕昏厥,呼之不應,忙把她放在椅上急救。
這值班民警飛快地跑出去,擂敲看守所醫療室的門窗,喊起看守所醫生。
醫生拿著器械趕來,一陣急救,杜娥終於醒轉過來。
喂姑娘喝了一些熱開水,醫生用聽診器給她檢查了一遍,這才站起來擦著腦門上的汗水,說:“不要緊!是過份激動緊張所致。她身子太虛弱了,休息一會就好的。我先給她注射一針強心劑,讓她鎮靜下來。”
給杜娥打過針之後,室內安定下來。時過不久,見姑娘緩過神來。徐森拉過一把椅子,照著她的身前坐下身來。他那樣心疼憐惜著,開始和她交談。校長也在一旁鼓勵她,幫姑娘回憶著。
人們看到,這時候被拿掉腳鐐手銬的姑娘,忙從椅子上趴坐起身子,也算得上是又驚又喜,激動興奮地哆嗦著孱弱的身軀,盡量是在鎮定著自己,努力著在以微弱聲音,小心翼翼地回答著三人的問話;認認真真是在敘述,律師所提出來詢問的那一件件不堪回首的辛酸往事。
就這樣,看守所長辦公室的燈光一直持繼到天亮。
天亮後,陸繼有看守所的指導員和眾多的民警走來。全一聲不響地聚集在辦公室門口,傾聽著杜娥那催人淚下的的哭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