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李文忠留守軍營,常遇春令水陸兩軍全部出擊,自己率領水軍出戰。隻見滿湖旌旗,遮天蔽日。張士信那邊,也是戰船林立,等待出擊,絲毫也沒有膽怯的模樣。常遇春說:自與張士誠軍隊交戰以來,他們總是一敗塗地,今兒在水上,竟然這麼不慌不忙,莫非其中有詐不成。想到此,便對朱祖亮、王銘說:
“注意水麵情況,小心敵人詭計。“
正在這時,隻見周圍的船上亂起來,一個水兵報告說:
“敵人鑿船,敵人在水下鑿船!”
常遇春聞報大驚,忙令水軍到倉內堵塞。可是,哪裏能堵得住,不一會,許多船已下沉。張士信的水軍頭領張橫山指揮大隊船艦衝殺過來。
常遇春仰天長歎:
“我南征北戰,遇到多少強敵,涉過多少險境,都從容渡過,不料今日竟葬送在這裏,真是水火無情,沒半點法子。”
耿炳文說:“常元帥且莫歎息,現在還不到絕望的時候。俞通海的船隊,還完好無損,何況還有趙繼祖在岸上接應。”
常遇春舉目四望,果然見俞通海的船隊無一艘下沉,頓時萌發了生機,長舒一口氣。
原來,俞通海是老水軍了,與人作戰,銼人船底,也是慣用的一招,因此,在船底下,都釘了鐵皮,要想銼穿,非常不容易。
常遇春振奮起來,主意也來了,果斷下令:將打壞了的船隻,統統拆去船身,隻留船底,上麵裝滿火器,點燃了,挑出水性極好的水軍潛伏其下,推向張士信的大艦。
張士信在水上圍住常遇春,銼穿其戰船無數,高興萬分,隻等常遇春、俞通海船隻潰逃,便好乘勝追擊,一舉將常遇春消滅在湖內。不料衝去的張橫山久久不能擊敗俞通海的船隊,反而有眾多火船朝自己的大艦飄來,張士信大吃一驚,即令各船注意,讓開火船。
奈何張士信船多,又遇順風,這船讓過火船,那船卻來不及回避。不一會,便接二連三有被火船撞上的,一艘燒著了,火借風勢,又燒了另一艘,過了一個時辰,已有十幾艘大船被燒。可憐那些士兵,有的竟被活活燒死,掉進水裏的,隻是拚命地掙紮,沒人顧得來救他們的命。
常遇春反敗為勝,既解了圍,又解了銼船之恨,但因畢竟就剩了俞通海的一支船隊,也不敢冒然追殺,隻整頓自己的船隊,收兵回營。張士信部隊好一陣忙亂,待著火的船隻一一沉入水裏,這才漸漸靜下來,對麵的敵人早無蹤影,湖麵靜悄悄的,張士信懊惱不已。
143、
徐達率大軍直抵杭州城下,張士誠正在與豔豔玩得歡天喜地。聽說徐達率大軍來,張士誠一時興趣全無。從豔豔鮮嫩的身子上下來,張士誠長歎一聲:
這個朱元璋,野心也太大了些,得了陳友諒的地盤還不滿足,如今又來攻我的杭州。唉!這個朱元璋還真是了得,竟然滅了那麼強大的陳友諒!難道,他還要滅了我張士誠不成?想到這裏,張士誠的額頭,沁出了許多細細麻麻的冷汗。豔豔在一旁見了,忙拿一塊絲綢絹子,替他擦汗,嬌聲嬌氣地說:
“杭州離這兒還遠著呢,何況陛下這麼多雄兵猛將,怕他們怎樣?”
張士誠聽了點點頭,說:“杭州是李伯升在那兒守著,他是我的第一員虎將,想必能敵得過徐達。不過,朱元璋這個禿和尚,確實有些令人害怕。”
“難道,你誠王也怕他?”
“我當然不怕他。一個禿和尚,怕他做什麼。隻是,如果真被他打敗了,到時候,我就什麼也沒有了。”
“你會被他打敗嗎?”
“當然不會。隻是凡事都有萬一。實際上,我主要是擔心你。”
“擔心我?”豔豔睜大美麗的眼睛,忍不住嘻嘻地笑過不停。
“你不信?”張士誠有些生氣地問道。
“我信,我當然信。”豔豔撲到張士誠的胸前,認真地說。在她的心裏,卻有另一個聲音在喊道:“打死我,也不會相信。”
這時候,杭州城裏,李伯升正率軍出城迎敵。徐達見李伯升儀表堂堂,氣宇軒昂,便有心招降,於是說道:
“久聞丞相是個有膽有識的精明人,今日一見,果然不凡,隻是不知象丞相這樣的人,何以竟隨了張士誠這般無德無才之人。”
李伯升看看徐達,搖頭道:
“原也聞聽此將軍的美名,不料今日一見,竟讓我失望許多。無德無才?如我家主人真是如此,能在短短幾年中發展成今日之勢力?”
“你認為你們的勢力還很大?”
“並不比你們吳王差。”
“那與陳友諒比又如何?”
李伯升知道下麵徐達要說什麼,於是不再開口。
“陳友諒的勢力,至少大於你們三倍,不是被我們一舉消滅了麼?”徐達說:“有無德才,實不可以兵多兵少衡量,隻能看他是否順天意,得民心……”
李伯升知道,朱元璋有敗陳友諒之戰績在,加上徐達一張利嘴,再說下去,會動搖自己軍心,於是下令擊鼓進攻。身邊十餘員猛將,早等得不耐煩,聽了鼓聲,齊齊殺了出去。徐達見了,再不言語,把手中劍往前一指,躍馬向前,左右將軍們也早是憋不住,爭相上前衝殺。一場混戰,甚是激烈,畢竟徐達勢強,李伯升漸漸不支,仍強撐著,再有幾合,徐達猛喝一聲,一劍將李伯升挑下馬來,命士兵們捆了。十餘員猛將見主帥被摛,一時鬥誌全無,有人開始潰退,一會兒,李伯升部全線崩潰。徐達見狀,指揮全軍,緊追不舍,一鼓氣占了杭州。
徐達進駐杭州府,讓人帶來李伯升,親自上前為其鬆了綁,說道:
“久聞將軍是江浙最聰慧賢德之人,我認為聰慧的人應該知天時,順潮流,你認為當今天下該歸於誰人?”
“天下最終歸誰所有,現在來說,恐怕為時還早了些。”李伯升固執地說。
徐達聞言,知他言不由衷,不由歎息一聲:
“將軍明知之事,何不敢明言?”
李伯升沉默良久,搖了搖頭說:
“事已至此,丟杭州為無能,被俘虜為不忠,如今除去一死,我又有何求?”說罷猛撞石柱,當即身亡。
徐達念其忠勇,令部下厚葬李伯升。
144、
胡大海率兵兩萬,辭別徐達,直奔嘉興。嘉興守將吳榮,嚴兵相拒。胡大海讓軍士在城東六裏處安營紮寨,休息一夜,第二日,率軍赴嘉興城下,排開陣勢。吳榮見胡大海就兩萬餘眾,並不畏懼,大開城門,率軍前來拒敵。胡大海一手提刀,一手指著吳榮,道:
“還是投降罷,可以免得一死,又可以避免傷及無辜。”
吳榮見胡大海出口張狂,不由大怒,挺槍縱馬,直取胡大海,口中喝道:
“我要了你的狗命,看看誰能免你一死。”
胡大海聞言大怒,單刀縱馬殺去。兩人在陣中交手,十餘會合,隻聽胡大海大吼一聲,一刀斬吳榮於馬下。其副將李通見了,連忙引兵退入城中,任由胡大海將士辱罵,隻是閉門不出,一連相持了三天。
胡大海見老罵也不是個辦法,苦苦思考破城之計,良久,召來各部將,吩咐道:
“李通看來是個有謀之將,不可低估。他如今死活不出來,硬攻城想必也一時難下,我看必須另想高招,方能破城。”胡大海說到這裏,招手示意部將們靠攏來,眾部將頭挨頭緊湊在胡大海周圍,一一聽他細聲敘說之後,個個麵帶興奮,點頭稱是。
第二天,胡大海召集全軍,訓話說:
“那李通既然龜縮不出,我們也就在這兒圍著,好好過日子。”
事後,就在軍中大擺宴席,齊集眾將,高歌暢飲,還請戲子到軍中唱戲,一連熱鬧了三天三夜。早有人把這事報告李通。李通聞報大悅,道:
“胡大海不過是個粗鄙村夫,如今自驕自肆,鬥誌盡喪,正是我全軍出擊,解嘉興之圍的天賜良機,我們一定要緊緊抓住。”
李通畢竟是細心之人,一邊安排全軍出擊之事,一邊又派出探馬前去探聽真情,到午夜時,一切準備就緒,隻等探馬回報,便要全軍出擊。
胡大海一邊高歌暢飲,一邊密布暗探,嚴密監視嘉興城中動靜。李通探馬的一舉一動,早在胡大海的監視之中,待探馬回城,胡大海即令緊急布防,設下網羅等李通兵出嘉興城。
探馬回到城中,報告李通說:
“胡大海哪象個將軍,已在軍中喝得爛醉,還與將士們劃拳作令。”
李通聞報大喜,即刻召集全城軍馬,連夜出城,悄悄然殺向胡大海軍營中來。誰知剛入營中,隻聽殺聲四起,李通大叫:
“中計。”
話剛出口,一飛矢射來,正中咽喉,頓時倒地身亡。眾軍士見主帥陣亡,無心再戰,紛紛舉手投降。胡大海率眾將士一舉拿下嘉興。
朱地璋坐鎮金陵,一日聞報三捷:先是徐達破了杭州,又聞胡大海占了嘉興,再得報常遇春奪得湖州,不由龍顏大悅,高興萬分,一麵著令嘉獎表彰,一麵下令集中二十萬軍隊,奪取張士誠最後的老巢——平江。
這時,湖州、杭州、紹興、嘉興等地均被朱元璋軍隊占領,獨有無錫還在張士誠手中。徐達親自率兵前往,原以為一舉而破,奈何無錫守將莫天祜堅守不出。徐達猛攻二日,仍不能破,正與馮國勝、常遇春等商議攻城之計,接朱元璋旨令:
“繞道而行,速取平江。”
徐達遵旨,率兵繞過無錫,直奔平江。1366年8月11日,徐達軍至平江,派馮國勝、湯和、常遇春等,將平江團團緊圍。徐達下令:各率本部人馬,日夜猛攻,先破城而入者為首功,當重賞。奈何平江城厚且高,堅固無比,連攻數日,均不能下。
徐達召集諸將,商議破城之策。馮國用為首,兵將最強,圍住的是平江最險固的薪門,相比之下,湯和所率的兵將最弱,同時圍住的也是平江最易攻入的肯門。馮國用想:若以我之最強兵去攻平江最弱的肯門,破城會更容易些,可是大元帥有言在先,先破城者為首功。想到這裏,便欲言又止。
徐達見了,便催促馮國用說:
“大將軍可能妙計?”
“我是想……”馮國用稍作遲疑,便斷然而言:
“我想,如留小部兵力,圍住薪門,大部兵力,與湯將軍合為一處,共同攻打肯門,定會一攻而破。”
徐達想了想覺得有理,便征詢湯和的意見,湯和自隨朱元璋後,向來是以大局為重,從不計較個人名利,他初見向來爽快的馮國用出語吱唔還不明原因,但到此時,已是非常清楚,於是便說:
“依我之見,不如我與馮大將軍換換陳地,我困薪門,馮大將軍攻肯門,如此一來,平江城破,可在近日。”
徐達聞言大喜,道:
“就像湯將軍所言,互換困攻之地,攻下平江,都是首功。”
連續又攻了一個星期,平江仍牢牢地在張士誠手中,徐達心急,帶了眾人,到城外高坡察看情況,欲思一破城良策。
八節、生擒士誠
窮寇莫追是庸人的格言,如果你放棄了追窮寇的機會,到時候隻會讓你懊惱不已,很可能是讓他追殺殆盡。所以,對窮寇一定要追殺到底。
145、
張士誠與張士信在隆平府中,一籌未展,卻又是非常的不甘心。張士誠歎息一聲道:
“我們曾東據三吳,帶甲數十萬,占地千裏,何以竟一下子落到如此境地?”
“陳友諒跨有荊楚,兵甲百萬之眾,不是也被那和尚步步緊逼,最後鄱陽湖一戰……”張士信不願說出“兵敗身死”四個字,隻是歎息一聲搖搖頭。
此時平江,張士誠身邊雖還有八萬餘眾,但得力將軍謀士,早已是死的死,傷的傷,降的降,稍能謀戰的,便隻剩了個張彪。張彪昔日見張士誠等常日大擺宴席,大演歌舞,也很是有些看法,常發些牢騷之言,如今見張士信、張士誠一副惶惶然不知所惜的樣子,挺身而出,道:
“陛下且莫過份失望,今日雖說丟失甚多,但仍有八萬餘眾,如陛下能因今日之危振作起來,苦心勞誌,賞罰分明,定可重新再起……”
不等張彪話完,葉參軍打斷話說:
“張將軍莫不是趁陛下今日之危,敢來教訓陛下麼?”
張彪想好一肚子話要說,沒想到葉參軍竟這麼追問,一時語塞,怒目而說不出話來。
張士誠也知道張彪與葉參軍不和,但在這種情況下還要爭來爭去,不免心中很不高興,他極不耐煩地擺擺手:
“這種情況下,虧你們還爭,我現在要的,是誰能拿個主意來解眼前之圍。”
“稟陛下,微臣倒有個主意,可解眼前之圍。”葉參軍眨巴著鬥雞眼說。
“快說,有什麼主意?”
“朱元璋雖屬小人,但眼下實是強大空前。陛下剛才也說到,陳友諒跨有荊楚,兵甲百萬,鄱陽湖一戰,尚兵敗身死。如今短短不足月間,陛下連失湖州、嘉興、杭州,現時就這彈丸之地的平江,危在旦夕。不如開門與朱元璋言和,倘仍不失榮華富貴……”
葉參軍的話未落音,張彪忍不住一步向前大聲斥道:
“葉參軍,你竟在這時鼓感人心,唆使陛下降敵。想當初陛下在高郵起兵稱帥,朱元璋還隻是郭子興手下衛兵,你……”
“好了,都給我住嘴!”張士誠大聲喝道。昨日與張士信談起脫困之事,也曾提起與朱元璋妥協之說。可一想到同樣是起兵造反之士,如今竟要屈膝於他人,麵子總是放不下來,心裏服不下這口氣。如果元朝,他張士誠早就已經降了。張士誠這番苦心事,那葉參軍哪裏知道,聽了張士誠的喝斥,他隻當張士誠是衝著張彪而來,便又神氣幾分,張嘴便道:
“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一切該由天命所定,豈能不顧天命枉自抗爭,如順天命……”
“住嘴!”張士誠大聲喝斥,手指葉參軍,命令衛士:“給我亂棒打出去。”
葉參軍正神氣十足,侃侃而言,突然遭此喝斥,一時懵在那裏,還沒回過神來,棍棒早打在頭上,這才連呼:“陛下饒命!”抱頭退出大殿。
張士誠之所以龍顏大怒,是他聽不得“不顧天命枉自抗爭”這幾個字。大凡暴得顯貴,富財之人,最後都靠了“天命”這兩個字來安定自己驚恐的心,這張士誠便是如此。舉義全因不得已而為之,誰想到竟爭得這麼大的榮華富貴,早些時有一段時間,也曾為此惶惶不安,擔心這突然而來的榮華富貴又突然消逝無影,但時日一久,“天命”二字漸漸使他安心,命裏原該如此,自當盡情享受。沒想到葉參軍竟在“天命”二字上來動搖他的自信。要不是這葉參軍是張士信的親信,張士誠這回真要殺了他。
146、
這邊張士誠在自己殿中演著棒打葉參軍的鬧劇,那邊徐達已想到了一個破城的良策。徐達站在離城不遠的土坡上,望著高高的城牆思考良久,突然心中一亮。他急回大營,令大軍在城外高築木塔,木塔上設置火炮、噴筒,直對著城內。木塔修得比城牆還高,站在上麵,把城裏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木塔隻在西南北三麵築建,留下東門不築,用重兵守候以重創敵人主力。
張士誠打跑葉參軍,氣還未消,早有軍士來報:
“敵軍在城外西南北處築起高台,看似就要攻城。”
張士誠喘著氣,在眾人的簇擁下,來到南門城上。舉目遠眺,果然見徐達的高台築得又高又堅實,軍士們上上下下,忙忙碌碌,正往高台上運送火藥、火器等物,張士誠見了,大驚失色,脫口道:
“這如何是好?這如何是好?”
隆平府太守周仁此時正緊追張士誠之後,這時迎上前來對張士誠說:
“陛下莫憂,還有路可走,那東門外不是沒有築起高台?從東門殺出,可直奔海上,然後再尋謀下一步動作。”
張士誠心亂如麻,看看周仁,拿不定主意。張彪見了,上前一步說:
“不管怎樣,事已至此,唯有突圍,保存實力,才可能東山再起。”
張士誠此刻已無東山再起之奢望,但突圍出去,謀得生路,倒是合了他的口胃,因而急問張彪說:
“依將軍之言,該如何是好?”
“末將願率兩萬精兵,從東門而出,殺出一條血路,護衛陛下出城。如果東門真有重兵伏擊,張彪不幸,陛下可速往南門出擊,一定可突出重圍。”
張士誠聽了,非常感動,歎息說:
“在此危難之時,能有張將軍這樣的忠勇之士,真是國家之幸,這次突圍成功,一定重重封賞,張將軍請速去準備,即刻在東門打擊一條通道。”
“還請陛下多多保重。”張彪拜別,領了兩萬兵馬,衝出東門。張士誠心急,顧不上帝王身份,親自登上城樓觀看。
東門城外,常遇春、李文忠、胡大海早蓄足力量守候在那裏,見張彪率軍出城,離城漸遠,完全入了伏擊圈,這才下令放炮。隨著接連三聲炮響,三路大軍同時殺出,直把張彪兩萬軍士圍在其中。這兩萬軍士,仍是張士誠之最精銳,雖是強敵當前,仍無一人就此驚慌退卻。張彪此時厲聲喊道:
“衝殺出去,護衛陛下出城,人人連升三級。”說話間,前部已與胡大海的軍隊接上,雙方刀來槍去,拚死撕殺,死傷慘重。張彪看見,就眼前一路軍隊擋著,也難殺出路來,何況南北兩側,常遇春與李文忠已漸漸逼盡,知是無論如何也殺不出路來,便又一次厲聲喝道:
“衝殺出去……”人隨聲音,挺槍躍馬,直取北路而逼近的常遇春。
張彪武藝遠不及常遇春,如在一般場合,不要兩個會合,常遇春便可將其挑下馬來。但此刻的張彪,忠勇肝膽,足可感天動地,自己生死,早已全然不顧,槍隨馬躍,直刺常遇春,而自己的血肉身軀,竟也奔著常遇春的槍尖而來。常遇春征戰十多年,大小戰鬥逾百次,與之麵對麵拚殺的名將不知有多少,可如張彪這般亡命的,卻也是頭一回遇上。一方麵,為他的無畏所震驚,另方麵,又為他的忠勇所感動,出手竟然慢了許多,加上要顧及張彪刺來的這一槍,常遇春收槍側身。
張彪單人獨馬,衝過常遇春,直殺入軍中。正往前衝擊的部隊中突然衝進這麼一員不顧生死的猛將,不由亂起來。但畢竟是常遇春的部隊,而張彪又是這麼地勢單力薄,稍亂一陣後,眾將士即刻將張彪團團圍住。張彪連斬幾將,自己也被砍傷,很快力氣不支,被砍下馬來,還來不及掙紮,便被砍成肉泥。張士誠在城上看了,長聲歎息:
“張彪已去,天亡我也!”
“陛下還請勿要喪失信心,張彪不是說過,他若不能殺開血路,陛下可速往南門出擊,突出重圍。”周仁說。
張士誠搖搖頭,再不言語,徑自下城回宮,率了家屬子女,同登雲樓,舉目青天,滿臉是淚,泣曰:
“事以至此,奈何、奈何,為免眾人受辱,隻好……”
張士誠說不下去,自舉火把,燒了雲樓,眼看雲樓熊熊火起,妻妾、子女,哀聲哭泣,張士誠掉過頭來,拉出長劍,往脖子上抹去……
說時遲,那時快,劍鋒剛貼肉皮,飛來一矢,正中劍身,猛得一振,張士誠手握不住,寶劍落地。抬起頭來,李文忠騎一匹棗紅馬,已到身邊,將張士誠活捉。李文忠令部下將張士誠捆了,送到徐達帳中。徐達見了張士誠,忙走來相迎,並親自解開繩索,命待從搬來凳子請張士誠坐下,張士誠倔強地站著,怎麼也不去理會徐達。李文忠說:
“張士誠,你如今已是階下囚,還這般拿架子,難道就不怕惱了我們現在就殺了你。”
張士誠眼皮顫了顫,還是不肯睜開,就這麼雙眼閉著,牙齒緊咬站在那兒。徐達見了,朗聲說:
“我知道你心裏憋了天大的委屈,可這又能怪誰呀。好,你不肯正眼看我,又不願說話,我送你去見我們吳國公,到時若還是這樣,結果恐怕就難說了。”
徐達命胡大海諸將守住平江,自己與常遇春,李文忠等起程,趕往南京。沒想到,張士誠也真是氣大,拘在囚車上,沿途不吃不喝,一直緊閉又眼,似乎對什麼都不屑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