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廢相製(2 / 3)

“對這些新科進士和監生,我們倍加厚愛,要經常教育他們,盡忠至公,千萬不要為私利所動!經過三五年的努力,一定要培養出一些象你們這樣的人才。”朱元璋望著胡惟庸語重心長地說。

胡惟庸聽了,連連點頭稱是,然後謙虛地說:“我們算不上什麼人才,國子監有陛下的關懷,今後培養出的人才,一定會有劉伯溫、李善長那麼的大人才。”

朱元璋聽了,想起劉伯溫的種種好處,不由微微地歎了口氣,說:“可惜劉伯溫死了!”,

“是啊,真可惜。如果劉伯溫在地下知道陛下還在掛念他,一定會感激不盡的。”胡惟庸恭敬地望著朱元璋,稍停一會,又似乎是輕描淡寫地說:“對於劉伯溫的死,朝中有些說法。”

“什麼樣的說法?”朱元璋急急地問道。

“汪廣洋,曾對人說劉伯溫是我設計謀害的。”說這話時,胡惟庸聲音很小。

朱元璋聽了,卻不啻是一顆炸雷。給劉伯溫請醫生治病,是朱元璋吩咐胡惟庸去辦的。即使不是朱元璋授意結果了劉伯溫,他也逃脫不了幹係,因為事情非常明顯:胡惟庸恨劉伯溫,朱元璋清清楚楚。如果說是胡惟庸害死了劉伯溫,這無異於是說朱元璋害死了劉伯溫。象這種事情,當然是沒有任何人知道為妙,汪廣洋你與胡惟庸怎麼鬧都無所謂,隻是不要挑出可能扯到我身上的事來亂說。

朱元璋睜大眼睛望著胡惟庸,胡惟庸故作誠惶誠恐的樣子望著朱元璋。

“你,沒有錯,無論是什麼事,應該說給我聽。”朱元璋一字一句地說:“隻是,這汪廣洋無事生非,實在可恨!”

象這樣的事,當然又不便去查問,弄得人人皆知。可又事關大體,就隻能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能放過一個了。胡惟庸正因為清楚這一點,才敢走這一步險棋,如今聽了朱元璋對汪廣洋的指責,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不由得輕輕地舒了口氣。誰知一口氣還沒吐完,就看到朱元璋鷹一樣的目光罩過來,心裏又是一驚,卻聽到朱元璋征詢地問他:

“汪廣洋的罪,到不了殺頭的份上,你看怎麼處理更適合些?”

“象汪廣洋這樣的重臣,應由皇上親自罰辦更為合適。”胡惟庸說。

朱元璋點點頭,心想:廣南地處偏僻,人煙稀少,汪廣洋到那裏就是有膽量還要說什麼,也沒人去聽,我也大可以放心了。這麼想著,開口道:

“貶去汪廣洋的右丞相之職,放他到廣南做一個小官吧。”

胡惟庸聽了,滿心的歡喜。胡惟庸是個陰毒的人,對於汪廣洋的貶官,他雖然歡喜,卻並不肯就此幹休。他要痛打落水狗,要置汪廣洋於死地而後快。這以後,他又不斷地在皇上跟前進讒言,說汪廣洋以前之所以從不講楊憲的半句壞話,是因為許多壞事情是他與楊憲一起做的。

實際上,朱元璋從心裏根本就不信胡惟庸說的話,之所以升了胡惟庸為左丞相後,又恢複汪廣洋右丞相之職,目的是讓汪廣洋能牽製胡惟庸,不讓出現胡惟庸獨掌相位的局麵。可惜汪廣洋不能很好理解朱元璋的意思,官複相職後,錯誤地總結以前經驗,變得更加膽小怕事,屍位素餐,遇事盡量采取回避的態度,不怎麼敢與胡惟庸對抗,並沒有起到牽製胡惟庸的作用,反使胡惟庸越來越坐大,權力越來越集中。這令朱元璋大失所望,這才把他貶往廣南地區。

可是,經過胡惟庸不斷地狀告,朱元璋聽說汪廣洋許多事都與楊憲扯到一起,疑心還是一天天增大。“謊話傳了十遍,也會成為真話。”更何況是有關大體之事,自然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寧可錯殺,不得放過。基於這樣的認識,終於有一天,朱元璋相信汪廣洋就是與楊憲一起做了壞事。於是,再次追加詔書,將汪廣洋就地處死。

1379年12月,倒黴的丞相汪廣洋,這位早年跟隨朱元璋打天下,曾兩度出任右丞相的明初大臣,終於在流放途中,被他的皇帝賜死。

汪廣洋本來是一個能文能武的人,由於在那樣的環境中,終隻能成為大明王朝曆史上,最懦弱無為的一介文臣。

192、

中書省中,官員們都在各自忙碌著,胡惟庸捧了個茶杯,在忙碌的官員們中間悠閑地來回著。戶部侍郎郭桓拿來一個地方繳納朝廷課稅的折子,匆匆忙忙地往外走去。胡惟庸見了,瞥了他一眼,問道:“手上拿得是什麼?”

郭恒聽了,忙停下來,將奏折恭恭敬敬地遞給胡惟庸說:“這個,我現在是去呈交給皇上禦閱。”

胡惟庸伸手拿過奏折,看了看說:“暫且就放在我這裏。”

汪廣洋被賜死以後,丞相位上,就隻剩下了徐達與胡惟庸,而徐達又長期在北平鎮守,胡惟庸在朝中便位居百官之首。小人得誌,總是會忘乎所以的,胡惟庸越來越驕橫,越來越跋扈,他擅自決定官員的生殺升降,毫無半點顧忌。對於內外諸司奏章來,胡惟庸總是自己先閱,有對己不利的,就藏起來不上報。丞相如是,下麵的更是爭走其門,有喜好鑽營之徒饋送金帛、名馬,有熱衷仕途之人恭維、奉迎,投其所好。如今這地方繳納朝廷課稅的奏折,關係到各地往朝廷繳納課稅的官員功過,事關重大,由胡惟庸自己來裁決,好處太多。

戶部侍郎郭桓見胡惟庸不把奏折讓他速給皇上,心裏有些吃驚,卻也很快明白胡惟庸的用意。以後再有此類事情,就主動去找胡惟庸。上行下效,一時間,很多地方官員隻去討好胡惟庸,反倒不怎麼提起皇上。

作為皇上,朱元璋非常關心地方繳納的事情。往日裏,每到新春來臨之前,朱元璋總會看到這樣的奏折。今年有些奇怪,已經立春了,還沒看到地方納稅的奏折。朱元璋立即派人暗中去查問,很快就清楚了事情的原委。朱元璋心中雖然憤怒,對胡惟庸卻並無半點指責,反而當著眾人的麵,不時地誇誇胡惟庸。胡惟庸於是膽子越來越大,躊躇滿誌地竟然覺得徐達有些礙眼。你這個徐達,自持是開國元勳,根本不把我胡惟庸放在眼裏。在劉伯溫的事情上,你明顯地反對我,不把我的意見當回事情。現如今,滿朝文武,除了你徐達,再沒有人能夠對我有什麼威脅。胡惟庸心裏這麼想著,又鑒於徐達的力量太大,雖不在金陵,一直都掛著丞相的名,而且擁兵九路,威震四方。思之再三,胡惟庸終於想出了一個高招。

經過一番周密地安排,胡惟庸讓人悄悄地找來福壽,在他麵前擺了滿箱的銀子,對福壽說:

“我聽說徐達正策劃謀反,我想你一定也知道,隻要你把這事告訴皇上,我在金陵南邊給你留了一棟大房子,這些銀子,也都是你的了。”

福壽是徐達家的老管事,胡惟庸試圖買通福壽,來誣告徐達。誰知道物以類聚,獸以群分。這徐達家裏的福壽,也是個忠直之人,不吃胡惟庸那一套,聽了胡惟庸的話,他說:

“不知丞相從那裏得來的消息,我家大元帥是不可能謀反的阿!”

“這事你不知道?”胡惟庸故作驚訝。

福壽搖了搖頭。

“不知道不要緊,現在跟你說了,你不就知道了。隻要你按我的話去說,榮華富貴都是你的。”

福壽這時終於明白,胡惟庸是要自己去誣告徐達,便說:

“我不知道的事,我不會去說的。”

胡惟庸聽了,讓大管家出來,勸說福壽,結果都無濟於事,不管大管家答應給福壽多少好處,福壽就是不動心。福壽不愧是個人物,回家以後,立即派人去北平把這事告訴徐達,還在徐達未回金陵之前就設法將這事告訴了朱元璋。誰知道這麼大的事情,朱元璋竟然不了了之,徐達回來問過情況,告訴福壽說:

“此事到此為止,再不要聲張,隻當是沒有發生過。”

“皇上怎麼也沒半點反映?”福壽有些茫然。

“皇上肯定有他的打算。”徐達說:“我們靜觀其變就行了。”

徐達不愧為朱元璋的知交,他這時把什麼都看得透透的。朱元璋還真有自己的大算計。

對於胡惟庸的所作所為,他早就有所察覺。朱元璋打下了天下後,他的行政機構都是在劉伯溫、李善長等人的謀劃下建立起來的,是沿襲元朝的舊製。朱元璋在對他的大明皇朝的統治過程中,越來越感到臣下權力太大,在宋濂等文臣給他總結元末滅亡的原因中,也有“宰相專權”、“臣操威福”,從而削弱了元朝統治力量這一說法,這自然引起了朱元璋的高度重視。早在1378年,朱元璋就對各省權力機構進行改革,十一年,又命令六部奏事不得關白中書省,進一步削弱了中書省權力。確切地說:

朱元璋此時對於相權的存在已經很反感。“天下是我打來的,我為什麼還要容忍有超越我的權力存在?”這是朱元璋常在心裏問自己的一句話。同時,朱元璋也非常清楚,要推翻舊製,建立新製,是一件非常難辦的事,得找到理由,找到機會。朱元璋已經想好了一切,他之所以對胡惟庸一忍再忍,隻不過是在等待他需要的理由更充分一些,他渴望的機會更大一些。這樣的話,當他行動起來的時候,就會少了許多風險,就會穩操勝券。

老謀深算的李善長,從朱元璋對胡惟庸的縱容中似乎已經感覺到了什麼,雖然不是很清楚,卻聞到了朱元璋會來個大動作的氣味,開始有意地疏遠胡惟庸。此時風光無限的胡惟庸卻渾然不知,對於李善長的疏遠,心裏很不高興。殊不知,他就要大禍臨頭了,而且還牽連了數萬人的生命!

三節、惟庸被殺

在中華帝國幾千年的曆史上,周而複始地上演著皇帝殺功臣這出鬧劇,整個帝王的曆史,從來沒有走出過這一個怪圈,“飛鳥盡,良弓藏”隻是原因之一,根本原因還是帝王將心比心後的那份誠惶和恐懼。

193、

1380年6月七日,火紅的太陽早早的便掛在京城的上空,把它那炙熱的氣息彌漫在京城的鬧市中。一輛馬車在狂奔,沿途無論是做生意的人,還是過路的,大家都恐慌萬狀,爭相躲避。駕車的章生見了,心中有些不忍,扭頭問身邊的胡文勝:“公子,街上人多,是不是慢些。”

胡文勝正是胡惟庸的兒子,平日裏依仗他父親的權勢,驕橫慣了,如今因事憋悶得慌,要狂奔一陣泄泄氣。聽了章生的話,胡文勝順手就給章生一鞭子,口中罵道:“狗奴才,本公子要你快,你反而說要慢一些,誤了本公子的事,砍下你腦袋來。”胡文勝說著,親自揮鞭猛抽轅馬。

那轅馬受痛,更加拚命地狂奔。就在這時候,一個中年婦人,抱了生病的小孩,來不及躲避,被馬車撞倒在地上。婦人倒沒有什麼大礙,手中的小孩卻被撞到了地上,就這麼活生生地給撞死了。婦子抱起孩子,爬起來發狂似的衝著車子追去,一邊追、一邊撕心裂肺地哭罵道:

“還我兒子,還我兒子!惡有惡報,你們必招報應!”

沒想到還真給這婦人罵著了,沒過多久,那狂奔的馬車撞在一家飯館門前,車子毀了胡文勝也當場撞死,還傷及十餘百姓。胡文勝隻是因為失戀,為吐胸中悶氣,他便逼著章生駕馬車在鬧市中狂奔,沒想到竟丟了自己的性命。趕車的章生,滿身是傷地活了下來。胡惟庸知道後,惱怒萬分,要將章生處死。知情人替章生求情,說他曾苦勸胡文勝不聽,最後還是胡文勝親自揮鞭猛抽轅馬,這才出了狂奔事故。胡惟庸終不作半點理會,還是殺了章生。

朱元璋知道此事,稍稍考慮,便有了主意。胡惟庸你讓朕等的太久了,現在讓朕來先敲打敲打你。朱元璋在心裏想到。他之所以忍耐胡惟庸半年多,目的是在實施他的一個謀略。朱元璋就是要大臣們鷸蚌相爭,弄得一塌糊塗,最後要讓大家看了都來說:“設立丞相不好,弄得朝庭烏煙瘴氣。”等到大家都反感丞相的時候,朕再來動手,這不就可以“順應民心”了麼?朱元璋想到這裏,心中竊笑。

“市井之上,駕車狂奔,撞死小孩,又殺車夫,實在可恨!”當著滿朝官員,朱元璋瞪著胡惟庸,一字一句地說。

胡惟庸聽了,大驚失色,慌忙跪下,說:“臣教子無方,請陛下賜罪!”

“兩條人命,全是你兒所為,如今他已經死了,你教子無方,該當何罪?自己說說!”

胡惟庸聽了,無言以對。朱元璋將胡惟庸父子收押死牢,有臣子來為胡惟庸求情,朱元璋冷冷地對他們說:“皇子犯法,與遮民同罪。胡惟庸的公子撞死小孩,枉殺挽車者。胡惟庸身為宰相,縱容兒子枉死無辜,焉能無罪?”

聽了朱元璋的這些話,再無大臣敢替胡惟庸求情。胡惟庸原本以為,朱元璋當朝斥責他,後來又關了他,不過是對大臣們做做樣子。關了幾日後,還不能夠出來,又聽說了朱元璋對為他說情大臣的話,心裏一時驚恐萬分,被逼無奈,花了大量金銀帛緞,這才被放了出來。剛進家門,還沒坐穩,就有總管來報,說:“占城有使來訪。”

胡惟庸剛死了兒子,自己又被關了十多天才放出來,心情很是不好,根本沒聽清楚是誰來訪,便揮揮手說:

“你沒見我還沒坐穩嗎?”

總管深知占城使者事關重大,於是建議說:“是不是讓他們稍等一等。”

胡惟庸一聽惱了,大聲說:“無論是誰,今天都不見。”

總管聽了,心中萬分著急,卻又毫無辦法。原來,明初統治了越南,當時越南分三個小國,即安南、占城和越北。占城居三國的中南部,美麗富遮,軍事力量相對卻較弱,於是便隻有向大明皇朝上貢以求得保護。朱元璋見其府首稱臣,也就恩威並施。朱元璋在建立大明王朝後先後封了十五個不征之國,占城就是其中之一,目的是利用占城來牽製其他南亞國家。既如此,每當占城有使來金陵,自然格外禮遇,都受到很好的接待。可這一回,占城貢使見胡惟庸不理不采的,因有急事,就托人去找朱元璋。

對朱元璋來說,邊關無小事,自己費盡心機籠絡了一批占城這樣的小國,胡惟庸竟敢如此怠慢,不由得龍顏大怒。上次胡惟庸就隻有教子無方的罪過,就是嚴格治罪,也不能將他徹底打垮,這一次,差不多是可以了。胡惟庸啊!朕早就想拔掉丞相這一分朕權力機構,現在隻能借助於你了!再狠狠地敲你一下,看能不能改變人們對丞相的看法。朱元璋這麼想著,一下子就抓了許多人,胡惟庸首當其衝。這一次,盡管還是有不少大臣求情,胡惟庸一關就被關了幾十天。放回來以後,胡惟庸這才感到很不對勁。

以前,別說自己怠慢了什麼人,就是枉殺了人,就是唆使朱元璋的布衣兄弟徐達家人狀告徐達的事,也不見皇上問一聲,可現在……胡惟庸想到楊憲,想到汪廣洋,不由得頭上冒出冷汗,好幾天都睡不著覺。他已經分明地感覺到:朱元璋恐怕是要向自己動手了!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幹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情,更何況胡惟庸是看著朱元璋這窮小子憑了武力,攻城掠地、擊敗群雄打出天下來的。你能奪別人的天下,為什麼我就不能奪你的?

胡惟庸思前想後,決定要鋌而走險,孤注一擲。他貴為一人之上,萬人之下,手下本來就有不少親信,為了勝算更多一點,他又不惜低聲下氣,千方百計地收買吉安侯陸仲亨、平涼侯費聚這倆侯爺。他們,都因犯受賄罪受朱元璋罰辦過。倆人受了胡惟庸的收買,忙著四處招兵買馬,擴充實力。

胡惟庸在匆忙而小心地準備著,朱元璋也在從容而大膽地準備著。人類社會就是這樣,當那些聰明而強大的統治者消滅了外麵的競爭對手之後,他的內部就會產生新的競爭,又一輪的內部殘殺已經在開始安排。

胡惟庸與朱元璋,究竟鹿死誰手,全憑他們個人的智慧和所擁有的實力。

194、

古往今來,有多少聖賢之士,都在勸說帝王實行王道,以德服人。實際上,在中國幾千年的帝製中,行王道的皇帝有之,但真正能以德服人的皇帝,卻從未有過。這並不是說,所有的皇帝人品都極差,隻不過帝製本身就不是因德而來的,皇帝更不是因德而產生的,要讓一個個靠霸道得天下的人行王道,顯然隻能是天方夜譚。對於皇帝的霸道,感受最深的是他的重臣、勳臣、近臣,學習得最快的自然也是這種人。伴君如伴虎,伴得久了,無論是重臣、勳臣還是近臣,便漸漸地滋長出一些虎氣或者竟也變成了虎。這時的胡惟庸,或許還沒有變成一隻虎,而隻是一隻沾上了些虎氣的狼。然而,當虎要吞食狼的時候,浪總會拚死一搏,已求自己能夠活下去。

在胡惟庸的丞相府中,有一株大榆樹,離樹不遠處有一口井。此井水質甚好,清涼甘甜,非常可口。平時裏,井水涓涓細流,每到冬時,反倒有大股泉水湧出。胡惟庸深知此泉的習性,早已想好了一個絕妙的計策,單等到這泉水大股湧出的時候,誘殺朱元璋。

1380年的冬月說來就來,胡惟庸望著井中那大股湧出的泉水,稍一猶豫,便換了朝服,乘車前去皇宮。見了朱元璋,跪伏在地,奏說:“啟稟皇上,府中井裏湧出了醴泉,請皇上前去觀賞。”

宅井出醴泉,自是大明的祥瑞。朱元璋聽了,龍顏大開,問道:“真有此事?”

胡惟庸點點頭,回答說:“這種事情,臣怎敢隱瞞?皇上去了,一看便知。”

“果真如此,可是朕大明王朝的祥瑞。丞相快回去,朕即刻就來。”

胡惟庸聽了,暗自高興,拜謝回府。胡惟庸走後,朱元璋稍作安排,便帶了幾個近臣,高高興興地前去宰相府。走出皇宮時,朱元璋對身邊的老太監擠擠眼,說:

“這是大祥瑞呀!”

楊公公點點頭,他心裏清楚:朱元璋的意思是,終於有了個好機會,殺死胡惟庸,徹底解決丞相的事情。胡惟庸也同樣的高興,他在自家的牆道裏藏了許多兵勇,隻等朱元璋前來,他們就會衝出來殺了這位皇帝。這時候,等候在城外的吉安侯與平涼侯,就會帶領他們的軍隊衝進皇宮,待一切朱元璋的死黨清除幹淨後,他胡惟庸就成了當今的皇帝。這一切安排得有條不紊,天衣無縫,盡在掌控之中,胡惟庸越想越興奮,忍不住爬上樓頂,他希望快一點見到朱元璋的金龍轎頂。就在這時候,他安插在朱元璋身邊的一個暗探趕回來給他報信:

“大事不好,皇上的鑾駕後麵,還有一支異常悍勇的衛隊。”

胡惟庸聽了,大驚失色,他這才知道,皇帝不是人人都可以當的,這若大的天下,實在是強中更有強中手。於是,胡惟庸趕忙吩咐劉傑,將牆道裏的兵勇疏散出去。待朱元璋到來時,胡惟庸熱情迎接。朱元璋的衛隊,查遍宅子內外,也找不到半個兵丁。回去之後,朱元璋很快就清楚,是因為有人給胡惟庸通風報信,由不得他更加惱怒,立即頒旨:必須馬上查出這個人來。聖旨之下,這個人很快便查到了,不過已成了一具死屍。這報信的人,為了保全他的主子,能夠果斷地結束自己的生命。朱元璋在佩服胡惟庸的同時也下定了辦他的決心。可是,現在說胡惟庸謀反,還拿不出確鑿的證據。胡惟庸,算你狠!朱元璋在心裏罵道。難道這一次朕還是治不了你,不行,絕對不行!朱元璋皺緊眉頭,咬牙切齒。一旁的楊公公見了,湊近朱元璋輕聲說:“要殺胡惟庸,非常容易。”

朱元璋狠狠地瞪著他,催問道:“有什麼好主意,快說!”

“奴才知道,汪廣洋原來有個美豔的小妾,被賜死時,胡惟庸占用了這個小妾。”

朱元璋聽了,非常高興。這種事情,可大可小,一切盡在朱元璋的手中。這一回,朱元璋決定抓住這件事情,大做文章。他立即喚來宗人府的人,說:

“沒官女人隻可以給有功的武臣,他胡惟庸一個文臣,怎麼能夠如此。膽大妄為地亂了朝廷的規矩,這怎麼能行?你們一定要好好追查此事,定個罪來告訴我。”

經過宗人府徹查,此事屬實,按嚴辦之例,宗人府給判胡惟庸罷官回鄉的處罰意見。朱元璋看了,也不肯聲,隻在判決書上打了個大叉,然後寫下五個字:

“腰斬,滅九族。”

就這麼,因占了汪廣洋的一個小妾,胡惟庸人成兩截,九族遭災。同時獲罪的,還有六部堂屬各官,有的罷官,有的關押,有的流放,有的斬首。然而,誰又曾料到,這僅僅隻是更大更長久的殺戮的開始。

中書省的主持人胡惟庸被殺後,朱元璋例數中書省存在的罪名,一鼓作氣罷中書省,廢除了丞相製,同時升六部尚書,將大都督府改為五軍都督府,讓他們統統直接對皇帝負責。在光輝宏大的金巒殿上,朱元璋咬牙切齒地說:“今後,有敢奏請說要設立丞相製的,殺無赦!”

到此為止,朱元璋借胡惟庸的一條命,終於取消了秦漢以後沿用了千餘年的宰相製度,由皇帝直接掌管六部政務,僅設大學士數人協助皇帝處理政務。此外,朱元璋又設立監察禦史,到各地“代天子巡狩”,以加強對地方政權的監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