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初自初次離開淩天宮,便一直被命運推著來回的奔波不止。他每一次啟程都充滿了疑惑的不安,唯獨這一次,他心念篤定。
人在自己所知的範圍內,總是缺乏勇氣。可一旦內心深處的勇氣被外物激起,便會自內而外的爆發出無窮的力量。
北江的秋天的來得早,不覺間已萬樹枯黃,西風寒涼。
雲夢初三人自鹿靈穀一出便不斷遭到刺客的襲擊。三人意在為鍾墨開路,吸引沿途刺客的注意力,所以一路上絕不戀戰,隻是向著中都的方向策馬狂奔。
他們遭遇的強度最大的襲擊是出了鹿靈穀之後。刺客想必抱了將其滅之而後快的心思,因此不惜將半數的刺客都埋伏在此。不過,刺殺埋伏這種事可是鍾鳴和陸秉雲的老本行。
他們在鹿靈穀出發,預計到一路上的凶險,自然不會毫無準備。鍾鳴和陸秉雲有生以來第一次用了下毒這樣低級的手段來對付伏擊的刺客,就連雲夢初都隨身帶著驚蟄送給他的好玩意,預備在必要的時候放手一擊。
在雲夢初被刺客追得毫無招架之力的時候,鍾墨身上的藥力終於退了。
他一睜開眼睛,腦中空白了片刻,隨即便想起了那夜雲夢初的表情。他一時之間隻覺得有些心慌不安,卻並未猜透對方的打算。
他到處找不到雲夢初的影子,便徑直去了鹿鳴的住處。
鹿鳴見到鍾墨的時候頗為訝異,一時之間想不明白為何一大早剛向自己辭行過的人,此刻又來了。
“你不是一早就啟程去中都了麼?”鹿鳴不解道。
鍾墨聞言麵色當即大變,雲夢初那夜的一言一行在他腦海中不斷回放,過了良久他才終於緩過神來,有些失魂落魄的道:“我昏迷了許久,醒了還不到一盞茶功夫,向你辭行的是誰?”
這下輪到鹿鳴迷惑了。
“今日一早你來找我,對我說了那個人的事,然後便和鍾鳴、秉雲二人一起離開了鹿靈穀。”鹿鳴道:“難怪……難怪我覺得那時候的你不太尋常,總覺得過於親昵和熟悉了一些。”
“不可能……誰會裝成我的樣子?”鍾墨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能將你的舉止模仿到那般相似,恐怕不會有旁人。”鹿鳴道,最主要的是,除了雲夢初還有誰會多管自己和那個人的閑事?
鍾墨愣在原地一時之間隻覺得心亂如麻,此時鹿歌卻突然從遠處走了過來。
“夢初一早已經易容成你的樣子,被鍾鳴和秉雲護送著去了中都。”鹿歌單刀直入的道。
“為什麼?”鍾墨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此去中都一路上不知道埋了多少釘子,他根本就不可能到得了中都。就算他到了中都,他也騙不過那位,到時候……”
鍾墨至此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隨即身體冰涼,止不住有些想要發抖。是啊,這一路凶險萬分,雲夢初自然是知道的。即便到了中都,雲夢初也不可能代替他做什麼,既然雲夢初什麼都知道,為何還要去?
因為他壓根就沒有想要去中都,他此行隻是為了給他開路。
一個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人,竟然要給他開路。鍾墨氣極反笑,笑過之後心裏便像堵上了一塊,連呼吸都無法順暢。
他恨不得將那個自作主張的家夥抓回來狠狠的打一頓,又恨不得自己能一日千裏的追上對方,將對方安然無恙的護著。可是他什麼都做不了,對方一招領先,已經步步占了先機,他慢了那一步,已經滿盤皆輸了。
有生之年,他從未如此厭惡憎恨過自己的身份。他雖不是安於命運之人,卻也從不會勉強自己懷有什麼天真的妄想,因此即便知道自己可能會麵對的一切,他也不會生出怨懟自己出身的念頭。
可是今日,他卻實實在在的為自己這個該死的身份惱恨不已。
偏偏他又無可奈何。
“一會兒天一黑我們就出發,趁著他們剛趟開的路,說不定還熱乎著呢。”鹿歌道:“我那個弟弟臨走前求我派兩個人護送你回中都,左右我也無事,順道也想出去走走,所以這一趟我親自送你,順便去把那兩個小子接回來。”
那兩個小子指的自然是雲夢初和陸秉雲,隻是此番走這一道,兩個人還有沒有命回便不得而知了。
鍾墨心裏一番惶恐和絕望之後,反倒快速的冷靜了下來。
雲夢初已經走了,對方打定了主意,路上必然不會稍停。即便他快馬加鞭的追,也定然追不上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