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帆打得好算盤,用她引謝珩至此,自己帶人撤離,留下幾個人將火藥一點,頃刻間便能除去心腹大患,從此再沒人能擋他的路。
天色漸明,身著墨甲的輕騎朝這邊快速趕來。
溫酒抬頭看去,長長的宮道上,夜色將散未散,紅衣玄甲的少年乘風飛馬而來,衣袂翩然,風姿卓越。
此刻的謝珩離攬月台越來越近,溫酒心下越是焦灼慌亂。
她用盡全力喊:“謝珩,你別過來!”
“你別來……會害死你的!”
可嗓音被風聲吹散,被馬蹄淹沒,溫酒喊得嗓音破碎,也全然無用。
他還是不餘遺力的飛奔而來。
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溫酒漸漸地能看清少年的眉眼,卻在這一瞬間孤勇加身。
“想讓我虧本?做什麼春秋大夢!”
溫酒彎腰,撿起地上的長劍,慢慢起身,奮力一揮手,砍斷了攬月台上掛著幾十盞的燈籠繩索。
一眾後妃的驚叫聲裏,趙帆等人抬頭看來,頓時臉色大變。
隻見高台之上繩索散開,幾十盞燈籠紛紛脫繩而落,隨風飄向布滿火藥引子的地麵。
趙帆驚聲道:“快滅了那些燈籠……”
然而這次,聲音未落下,數盞燈籠已經著地,燭火繚亂四散,瞬間就點燃了地麵上的火藥引子。
點點星火凝聚,瞬間連成一線,烈焰起,底下著的火藥轟然炸開,火光瞬間吞噬了整個攬月台。
內侍宮人四下尖叫著四下逃竄,左右隨從架著趙帆想要飛身而逃,眨眼間就被炸的血肉橫飛。
趙帆倒在地上,眼看著炸塌的房梁牆瓦壓了下來,煙霧彌漫間,他看見溫酒站在火光裏,周遭眾人都在嚎啕哭喊,掙紮求生。
隻有她那麼安靜的站在那裏,好似生與死變得不再重要。
貪生怕死的人,竟有人為了別人變得不再怕死。
說永遠不會做賠本買賣的溫酒,有一天竟然會覺得用自己的命換謝珩的命,不虧。
趙帆眼裏還滿是難以置信,從喉嚨擠出一句,“愚蠢至極!”
隨即,被斷木碎牆深深掩埋。
而愚蠢至極的溫酒,站在滔天火光裏,滿眼溫柔的看著少年謝珩,眼眶漸漸的紅了。
她想,多看他一眼都好。
溫酒知道自己嬌養的少年哪怕心中藏有深仇大恨,仍舊心懷天下,不遺餘力的守住著大晏的萬水千山。
哪怕他一腔熱血護住的人,回報給他的隻有無數的明槍暗箭,也仍舊桀驁明朗。
他是這世上最好的少年。
馬上要年滿雙十加冠成人,娶妻成家。
她曾許諾這少年,等寒冬過去,春暖花開時,便為他著紅衣,名正言順的同他站在一處。
可溫酒知道,她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紛湧的火光點燃了溫酒的衣袖裙袂,燒了頭發,她恍然未覺一般的,伸手扯下一旁隨風飛揚的火紅輕紗披在身上。
火光跳躍著,紅紗被風拂動,遮住了她半張臉,好似洞房花燭時,新嫁娘的模樣。
溫酒紅著眼,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微微笑著說:“謝東風,我心悅你。”
可她鮮少能說出口的喜歡,卻淹沒在爆炸聲裏。
轉眼間,逃竄的眾人被炸的粉身碎骨,高台轟然崩塌……
火光衝天而起,瞬間淹沒一切。
溫酒閉上眼,眼淚悄然劃過臉頰,落在火焰之中了無蹤跡。
她喃喃道:
謝東風,來生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