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煥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喚宅老上來帶錢改容下去歇息。錢改容站起身,望向裏間,雖然什麼也瞧不見,但他知道王之煥定是寸步不離地守在她的身邊。苦笑一聲,便隨宅老下去了。
涼風習習,在寒冷的夜裏更添了幾分涼意。關了窗子,王之煥將宋酒枕邊的書放回原處,驀地發現桌上壓著幾張紙,上邊的墨跡還未幹。
一覽而過,王之煥複又將宣紙擱在桌上,自言自語道:“還真是狠心,竟然沒有一句話是對我說的。”
回應他的,隻有桌上燭火蹦出的燈花。
“瘟疫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等你的病養好了,我便回帝京去。等籌備好一切,我便去永嘉找你,可好?”王之煥握著宋酒的手,輕輕問道。
無人答他的話。
“師傅勸我了斷這段孽緣,你方才一定聽見了。你若是敢鬆開手,我就……”王之煥盯著她沉睡的麵容,原本驕傲的氣勢瞬間落了下去,低聲說道:“你若是鬆開手,我又能將你如何呢。”
……
翌日,天還未大亮,帶著晨夜交替時自有的青白色,似一層輕紗飄拂在空中。
宋酒睜開眼,見四周都是霧蒙蒙的,瞧不真切,但隱約能感覺自己躺在一間屋子裏。
難道陰間便是這樣?
那也算好的,至少有一個棲息之所,不至於遊蕩荒野。
“一覺醒來,原來已經過了奈何橋,喝過孟婆湯了。”宋酒喃喃道,嘴角掛著一絲苦笑。
“奈何橋你暫且去不了,孟婆湯也輪不到你喝。”
耳邊傳來一記熟悉的聲音,宋酒轉頭一看,驚得啞口無言。王之煥也下來了?他不是好好的嗎?怎麼會跟著來?
王之煥見她驚異的神色,猜到她的心思。“我還活著,你也是。”話裏帶著隱隱的怒氣,她便如此希望喝了那孟婆湯,好將一切都忘了?
宋酒不信,伸手掐了一下王之煥的手。他的手有溫度,觸感真實。
她還活著!
宋酒欣喜的抬起手,晨光透過窗子的縫隙打在她的手上,每一根汗毛都看得如此清晰。她還活著!
正欲起身,王之煥一把按住她,道:“你身上餘毒未清,躺著為好。”
宋酒見他神色不對,問道:“你知道我中的毒是什麼?”
“師傅來看過,是鶯粟。”
宋酒聞言,十指捏成拳頭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眉目見一片憤然。鶯粟,竟然是鶯粟!鶯粟不是毒,是癮!
宋酒記得當年吃過鶯粟的人最後都死了,死時瘦得皮包骨,肝髒衰竭。她問過阿爹,為什麼鶯粟會如此厲害。爹隻告誡她,這一生千萬不要沾染上鶯粟,否則將會萬劫不複,一生都會活在鶯粟的癮中。
宋酒的全身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她不怕死,死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可是癮不同,它會將人折磨得不成人樣。
“師傅說了,隻要你堅持住,定能戒掉鶯粟的癮。”王之煥在身後輕聲勸道,宋酒並未發現他眼中駭人的恨意。
“沒用的……沒有用……”宋酒捂住耳朵,喃喃自語,嗓音裏帶著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