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裏氣溫一度上升,風吹過的窗簾都顯出了幾分嬌羞之意,正是幹柴碰烈火,一觸即燃之時,卻聽得“咚”的一下,是重物墜地的聲音。

兩人猶如受驚的兔子一般迅速分開,驚魂未定地看著門口,顏母彎腰撿起兩個大紅塑料袋,慢吞吞地移到了廚房,將門關緊。

顏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驚恐地盯著關緊的間門,一雙眼睛還帶著被欺負出的紅痕,微腫的雙唇張著,卻讓顧無勳生不出絲毫旖旎之感。

他的心,也被巨大的恐慌占據著。

“路......”

他試著靠近,卻被顏路一把推開。

廚房裏開始傳來不規則的切菜聲,利物穿透蔬菜,再重重地落在砧板上,像落在顏路心尖上似的。

“媽......”

他開始敲門,廚房裏切菜聲頓了一頓,又加快了頻率。

“媽......你開門,我給你解釋,你開門啊!”

敲門聲和切菜聲交雜著響在顧無勳耳邊,一如他一團亂麻的心。

廚房裏切菜聲乍停,片刻後,瓷器碎在地上的聲音響起,就像開啟了什麼奇怪的開關,叮叮當當地不斷有東西掉落在地上。顏路趴在門外兩眼通紅,敲門的動作愈狠,顧無勳幾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讓我來。”

他說完,後退半步,側著身子狠狠撞上了門板,“哢噠”一聲,是門鎖被撞壞的響聲。

門開後,顏母一臉呆愣地坐在滿地的鍋碗瓢盆的殘骸中,兩眼垂淚。

“媽——”

顏路一把撲過去,在他身後,顧無勳甩了甩自己的右手。

顏母像是被刺激到了,從廚房出來後就一言不發,隻是暗自流淚,顏路在一旁寸步不離地陪著,母子倆相顧無言,顧無勳便自覺地去廚房就著剩下不多的廚具和食材做了簡單的三菜一湯。

湯色濃鬱,菜香誘人,不過卻沒人動筷。

到了下午,顏母的情況明顯不對,臉色蒼白,精神不濟,顧無勳趕緊驅車將人送去了醫院,又排隊掛了號,交了錢,忙來忙去時間就到了晚上。

在藥物的影響下,顏母終於疲憊地睡了過去,顧無勳從醫生辦公室回來,就見顏路趴在顏母的床邊,似乎也睡著了。

不過他剛走過去,那人就抬起了頭,愁眉不展地看著他。

“阿姨沒事。”顧無勳將手裏提著的病曆和西藥放在桌上,再揉揉他的頭:“醫生說阿姨隻是情緒不穩,氣著了,身體沒大礙的。”

顏路點頭,像是終於鬆了一口氣,又像是提起了新的難題,輕柔地捏了幾下握在手中顏母的手,再抓住了顧無勳來不及收回的:“無勳,我......”

他想說他真的害怕,他想問他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他想說他真的不想傷害他母親,他想問顧無勳,他們到底該怎麼辦......

想著想著,眼淚就不自覺地掉下來,顧無勳心裏一酸,垂在身側的右手動了動,終於不忍心抽回左手,還是抬起了右手,稍顯笨拙地覆上了他眼角。

顏路哭得越傷心,難過,愧疚,不甘,害怕齊齊湧上,控製不住地鬆開了一隻手,也握住了顧無勳太過溫柔的右手。

顧無勳動作一頓,額角青筋一跳,被握住的右手不自覺地顫了一顫。盡管微小而且克製,顏路還是感受到了。

一股極淡的血腥味飄進鼻端。

眼淚頓時嚇沒了,他哽咽了幾下,又驚訝地瞪著顧無勳,雙手捧住了他的右手。

“你......你的手......”

“沒事的。”

顧無勳掙紮了幾下,沒掙開,隻好用左手覆上,安撫他。

顏路突然就懂了。

“是不是......撞門的時候撞傷的!給我看看!”

“沒傷到的,不痛。”

顧無勳用沒受傷的左手揉他的頭:“我的手真的不痛,沒事的......”

顏路終於忍不住,捧著他的手,將頭埋進了他的腰間,凶猛地抽泣聲再也停不住。

“顧無勳......顧無勳......”

“我在,我在寶貝兒。”

“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啊......可是我好喜歡你,我好愛你......”

“我也是。”

好喜歡,好喜歡你啊。

在兩個人沒有注意到的地方,搭在床邊那隻已顯蒼老的手動了動,抓緊了不厚的病床被,偏過一邊蒼老的麵頰上,兩行清淚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