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喜得皇子,當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當然也並不是所有人都高興的。比如貴妃,比如才剛得寵的玉嬪,隻是雖心裏不痛快,可是表麵的功夫卻還是要做的,過來道喜也不過是做給皇上看的,隻是回到自己宮裏邊,一個是恨得咬碎了銀牙,一個是憤憤不平,玉嬪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己更加得寵,為什麼皇後能生皇子,她自己的肚子卻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想了想,攥著帕子的手緊了緊,吩咐身邊的親信,今晚去請皇上過來。
趙雲徹並沒有這個心思,自那日明玉離宮之後,他的一顆心一直忐忑不安,還有皇後這邊,她剛生產好,於情於理,他都是該陪在她身邊的,對明玫,趙雲徹雖沒有那樣濃烈的愛,可是夫妻相伴,他對明玫卻已是有了一種他自己也說不出的依賴。
徐昭蓉知道明玉進宮的事,知道她此時心裏一定有說不出的難受,不管是作為好友還是嫂子,她都是該陪著她的。明玉雖然表麵上看起來沒什麼事,隻是呆在屋子裏邊喂著“雪兒”,看起來似乎與往常無異。可是徐昭蓉知道,她此時就像一隻受傷了的小獸,將自己藏在一個隱蔽的洞穴中,獨自舔著傷口。
徐昭蓉陪坐在她身旁,朝明玉道:“小玉,你要是心裏不痛快就說出來,哪怕哭一場也好,可千萬別憋著。”
明玉也想哭啊,可是她隻覺得心裏像被一塊巨石壓著,壓得她喘不過氣,壓得她快要死過去,可是雙眼就像幹涸了一般,她一點兒也哭不出來。
徐昭蓉握著明玉的手,那雙手是冰冷冰冷的,徐昭蓉搓著她的手,自己倒是淌下了淚來:“小玉,你別這樣,凡事……一定都有解決的辦法……”
她跪也跪了,求也求了,她不知道還能有什麼解決的辦法?難道真的要她和沈藍雙一起嫁進孟家嗎?她咬了咬唇,站起身來往門外走。
徐昭蓉拉住她問道:“小玉,你這是要去哪兒?”
“我……我想見瑾瑜師傅……”她還是想見孟瑾瑜,要不然,他們就離開這裏,找一個世外桃源,就像青梅村那樣的地方,沒有人認識他們,過著與世無爭,無憂無慮的日子好了。
她往外走著,此時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想要見孟瑾瑜。
“小玉。”明玉停住腳步,是父親的聲音,他身旁還站著一人,明玉的身子不禁微微顫動,是孟夫人來了。
明玉走過去,恭敬地行了一禮,她不明白為什麼孟夫人會在這個時候到侯府來。她看起來容色憔悴,臉上帶著些許淒楚。
明言正看到愛女,心中一酸,輕歎一聲道:“跟我到書房去吧,孟夫人是特意來找你的。”
明玉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她,想起她過往的溫柔和藹,心中不禁湧起些酸楚,到得書房,孟夫人深深一拜,倒讓明玉不知所措起來,忙扶著孟夫人道:“夫人這是做什麼?您是長輩,小玉不敢受。”
“小玉姑娘,我向來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孟夫人握著明玉的手說道,“雖然我同你接觸不多,可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又處處以瑾瑜為重。最重要的是,他心裏也一樣喜歡著你。藍雙也是個好孩子,在我心裏你們兩個都是一樣的好,誰做我的媳婦兒,我都是歡喜。可是現在,皇上的聖旨……”孟夫人欲言又止,可是明玉卻明白了她的來意。
“孟家世代忠良,瑾瑜的父親是為了大楚子民馬革裹屍,而現在孟家也隻剩下了瑾瑜一人,他身上肩負的不僅僅是他自己,還有我們整個孟家。小玉姑娘,你我都知道抗旨的後果,所以今日我來,是想求你,若是你願意同藍雙一起進門……”孟夫人話說了一半卻哽在了喉中,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明玉隻覺得自己的雙手變得冰冷,孟夫人說的她都明白,天子一言,又豈能兒戲?可是要她同沈藍雙一起進門,她自問做不到。
明玉將自己的手輕輕抽出,啞著嗓子苦笑道:“孟夫人的來意我明白了,小玉不會讓你們為難的。”
明言正心疼女兒,可是這一切他卻也無能為力,朝堂之上的波譎雲詭他尚能應付,可是兒女情長卻是世間最難之事,這一團亂麻沒有人能替明玉解開,唯有靠她自己。
春夜的風帶著些暖意,明玉獨自坐在碧苑院子的小桌前,自斟自飲,自小到大,她隻記得母親離世的時候,她曾有過這樣的傷心和憂愁。她在雲水鎮開千杯居,是因為世人都說,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她學釀酒,想讓那些心裏有煩惱,有憂愁的人,喝了她的久便能忘憂去煩,可是今晚,她自己一杯接著一杯的喝,不但沒有醉,反倒卻是越來越清醒,直到有人站在了她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