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姑娘成績差不了,”首都電視台的記者笑道,“我早就盯上她了,長得甜美可人,之前在小手寫板上寫字的時候就一筆一劃規規矩矩的,一點兒不亂,可見是個心穩的。”
“也對,這個比賽,心穩了,成績就不會太差。”攝像師傅點頭同意,順便用一個長長的特寫將秦雯寫得“獨占鼇頭”四個大字記錄了下來。
現在的禮堂舞台上不是要擺下一百張桌椅的緊湊模樣了,而是用學校音樂教室的那種彩色積木凳子,每個學校前麵橫放兩個,後麵豎放三個,五所學校在舞台上圍成一個半弧,二十五個參賽的選手每個人都能看到其他隊的對手,也都能看到主持人和台下的觀眾、攝像機。再加上主持人要注意形象的叮囑,與第一輪埋頭寫字相比,緊張程度又上了一個新台階。
於思汶是一號,秦雯是二號,她們倆坐前排,楚堯、林玲和繆維坐在第二排。五個人坐下,女生將她們的裙擺理好,斜並著腿坐著,男生也整理了一下衣襟,挺直了腰板兒。
“宣文區漢字聽寫比賽集體賽第二輪正式開始!”主持人宣布比賽開始,然後一個人一個人輪流上去寫字。
其實這樣的比賽流程對於旁觀者而言還是挺枯燥的,所有人的程序都一樣,走上台,聽題,寫字,提交,評委判斷,沒有綜藝節目裏的插科打諢,沒有音效,除了主持人的讀題聲、台下極低的私語聲,沒有其它聲音了。
但身處其中的競賽者們,卻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驚心動魄的,一個又一個聽過的沒聽過的詞語被主持人讀出,有人正確,雀躍著回到座位,有人錯誤,在掌聲中遺憾地離開現場,自己的心也隨之忽上忽下。
“育華中學,二號同學,請上前答案。”
秦雯手一緊,上一輪已經答過題的於思汶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別怕,你是最棒的。”
“二號選手請聽題,”主持人的聲音好像很遠,卻又清晰得就偈在耳朵邊上,“縲絏,指捆綁犯人的繩索,也指監獄,縲絏。聽清楚了嗎?”
秦雯的心很穩,穩得她能聽到自己一下一下節奏分明的心跳,“謝謝主持人,我聽清楚了,可以開始答題。”
“答題開始!”
“縲絏”這個詞不算難,秦雯小時候讀《論語》時就認得,一筆一劃將規範的漢字寫下來,確認沒有將字寫成繁體,再確認有“繩索”這樣的釋意應該是“糸”字部。然後她提交了答案。
“回答正確!請選手回到你的座位!”
秦雯朝台下的評委和主持人分別淺淺地一躬身,穩住自己的腳步往回走,嘴角的笑容卻是停也停不下來。
她的隊友們向她豎起了大拇指,台下響起了掌聲,這一些都讓她覺得心被浸在了鮮甜的果脯當中,美得很。
比賽一輪一輪的進行,繆維弄錯了一個同音異義的詞語,在第一輪就被淘汰了,第二輪全隊平安,第三輪楚堯,栽在了一個外省的縣級市地名上。第四輪,平安。第五輪,詞語大多來自典故的組合,字典上已經看不到這些詞彙了,幾乎每三個答題者就要下去兩個,於思汶因為一個字選用錯,也離開了賽場。現在場上隻有秦雯和外國語學校的一個男生,而那個男生剛剛答錯了一個古地名題。
“下麵有請育華中學的二號同學上前答題,”主持人的聲音越來越激昂,“各位同學,電腦麵前的觀眾朋友,現在到了賽點時間,如果育華中學的同學答對這道題,她就是本次比賽的冠軍,如果她答錯,那麼兩位同學將再比一輪,直到角逐出冠軍為止。”
秦雯再一次站到台前,她輕輕平複了一下呼吸,聽主持人說起越來越艱澀的詞語:“猧刀,一種動物,《茶餘客話》說它是狐族之一,身【黃耑】而臁黑。”這是一個典故題,地名、人名、怪物名是記憶詞語中最麻煩的三種詞彙,甚至比組合詞還要麻煩,因為根本無據可考,隻能靠平時的積累。
秦雯聽到這個詞,心底一顫,這個詞她專門看過的,因為這種動物在寶玉講笑話逗林姑娘頑笑的時候說過,他們還一道考證過狐族七種分別是什麼,甚至還托了璉二奶奶讓莊子上進幾隻狐狸進來。結果狐狸沒見著,趙姨娘在政老爺麵前告了寶玉一狀,寶玉挨了一頓訓,林姑娘知道了又流了一夜的眼淚,晴雯當時不識字,隻覺得他們倆太愛折騰,如今回想起來,卻是說不清什麼滋味。
心神隻是一轉,筆還是穩穩地寫下了這兩個字,台下的歡呼聲壓下了她對曾經生活的模糊回憶,她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迎向現在的夥伴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