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在天氣很冷時脫下士兵棉衣的蔣介石
我從永川到內江,看這地方上的軍隊,這裏的一旅人還算是好,我對他們講了很多話,不外乎抗戰救國的道理。這裏的憲兵團長對我說,他們的憲兵近來逃走的太多了。他們的憲兵至少都是中學畢業的,他們願意到前方作戰,不願意留在後方。因為一到前方,馬上就可以當排長。留在這裏無論如何是個兵。一個兵當了排長,怎麼好抓他回來呢?近來憲兵團沒有法子維持,因此憲兵的空缺就太多,逃走了一個不容易再招了來。
內江是出糖的,周圍八十裏都是紅土,種甘蔗最相宜。我以前從這裏過,看見做出來的冰糖有三尺直徑的,由地下擺到房頂上。聽說這裏的糖設有專賣局。專賣局局長也是一位與特務有關係的人,大發橫財,弄得全四川的人起來反對。起初執政的人拿定了主意,民眾們罵,就叫他們罵去,反正不聽他們,後來搶錢搶得太不像話了,這才把搶錢的局長換掉。為什麼這麼辦呢?原因是蔣介石要利用誰,無論他多麼壞,還是要用他。這真是一件得罪主人的事。從內江到了資中,縣長專員許多人歡迎我。正說著話,好多老百姓來喊冤說,他們的孩子去當兵,剛走了八九百人,都是穿著新棉衣的,縣長叫他脫下,穿著單衣。馮先生,你看這大冷天還不要凍壞了嗎?我問縣長:“你是怎麼辦的?”縣長說:“請領棉衣上邊不發,我怕凍壞了士兵,我用地方上的款給士兵做了一套棉衣。若他們穿著走了,再來了新兵怎麼辦?不是還得凍著嗎?”專員說:“打電報到成都,成都不管;打電報到宣慶,重慶不回。好容易得到重慶的回電說,前頭的新兵穿著走了,後來的新兵還是凍著,不如把棉衣留下來,反正新兵到營裏會有棉衣的。”我問計算計算多少日子這新兵可以到營呢?他們說:“慢著半月,快著要十天。”要說凍死人,別說十天,一兩天就可以凍死。我對專員、縣長說:“你們趕緊把棉衣送去,好在才出發兩個鍾頭,還趕得上。”專員、縣長齊聲說:“衣服送走了,錢誰給呀?”我說:“你們可以拿筆記下來,作證向上報銷;如果政府不承認,我將來賠償,可以不可以?”專員、縣長都很高興地把我的話記下來了。那些剛走的新兵們的父母親戚都感激得不得了,弄得我很不好意思的。
從資中到了成都,經過龍泉驛,坡度很大,彎彎曲曲很不好走。聽說有好多汽車在那裏出了事,有的翻了車,有的自己撞了。這地方一下雨,黃土很黏,汽車最難走。從重慶到甘肅、陝西、成都、川北,這個地方是必經之路,偏偏地弄得這麼壞。為什麼弄成這個樣子?在蔣介石手下辦事的人,無論做什麼事都是敷衍,不負責任,並且說是省錢。實在說起來,這些車不值錢嗎?這些人命就更值得多了。看見小利,看不到大事。這就是蔣介石的病根子。
就在這一天,一位副官對我說,前三天有四輛載重車是押解著兩萬萬元的票子,送到前方去當軍費和發餉用的,有的走到成都北邊,有的走到龍泉驛,就被押解的人,把款子全搶去了;還開槍打死了人。他們留下的話說:
“與其每天吃不飽、穿不暖,給別人送錢,不如我們發個小財。謝謝你們!”這件事弄得蔣介石哭不得,笑不得。
成都城裏是賀國光負責任,還有就是鄧先生和田先生。我在這裏見了很多舊朋友,他們對我說:“我們得快點想辦法,我們是加入軍統,還是加入黨統;不然我們是不能存在的。”看那樣子,人人都在自危。我對他們說:“隻有抗日和愛國是最重要的事,若要說到根本,是要拿老百姓做主人。”他們都向我笑了一笑,好像是了解我的意思。我在成都東北角的操場上看軍隊,人數不多,有一兩千人,都是吃不飽、穿不暖的樣子。我到軍官學校去看了一看,也給他們講了話。成都人民對我說:“軍官學校的學生紀律太壞,他們時常不斷的手裏拿著手榴彈往魚塘裏扔,炸彈一響,魚死了,浮在水麵上,軍官學生就撈回去吃。百姓們都是敢怒而不敢言。成都城裏的戲院和電影院子,軍官學生今天逛這個戲園子,明天逛那個,誰也不敢管。”不久以前有一期軍官學生畢業,分發到前方去,他們的川資被軍需人員給剝削了。學生們氣憤極了,把軍需人員打傷,屋子也給破壞了。軍官學校裏有好多很好的教官,我請他們來,問是什麼緣故這樣做,他們說:“校長是蔣介石,一年也來不了一次或二次。負教育責任的,用人用錢,都不能做主,如何不壞呢?”他們又說:“蔣介石一身兼著軍官學校校長、步兵學校校長、炮兵學校校長、交輜學校校長、工兵學校校長、騎兵學校校長、航空學校校長、陸軍大學校長、軍醫學校校長、中央政治學校校長,又一度曾任過中央大學的校長,還有許多軍官分校也是蔣介石當校長,隻有一個獸醫學校校長不兼。大概算起來,蔣兼了三十七個校長,教育長都當不了家,事情怎麼不壞?軍紀怎麼不壞?”我看那些教官們都憂愁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