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這(是)預備被人打死的遺囑。寫完還要加上一句,假如我死不了,民主的真聯合政府成立,我決不擔任政府任何職務。我隻願住在外國,寫我的生活,免得別人以為,我是為作(做)什麼官打獨裁的。
馮玉祥
一九四八、二十、紐約
跋一
這本書寫了七十七章。我寫的雖然是蔣介石的罪惡,但我的內心,卻是為紀念七·七抗戰以來死義的民眾,為的是紀念殺敵致果的忠勇將士,以及死於蔣介石罪惡政治之下的中國人民。現在我想再抄一件蔣介石殺人的罪行,即一九四八年四月二十九日北平的大血案,作為這本書的結語。為的是讓大家評斷,蔣介石到底是不是一個殺人犯。
在一九四八年四月二十九日,北平發生了一件血案。那天深夜十二時半,來了五六十個特務,放了一陣槍,跳牆進了師範學院,搗毀門窗,衝進了宿舍,用木杆亂打那正在睡覺的同學。
有一部分特務跑到曉莊樓的自治樓、行知學舍、行知學會、英文語學會,把這些地方都搗壞了;三百零九萬塊錢,留聲機兩架,收音機三架,都拿了走。宿舍裏打得滿地是血,像荊又新、賈承先、趙雪岑、房世泰、梁守勳、白和祥、陳定宇、邱錫恩、王公宇、姚炯,都被打傷了,還有八個人被捉走。因為放槍的緣故,好些先生們都起來了。他們在地下拾了些個彈殼,也找到一些鐵杆木杆,在一些凶器上滿都是血,床上,門窗上,地上到處都是血。先生和同學們看見這種慘狀都放聲大哭。
早起七點鍾,師院的學生全體集合在一起,對蔣家特務野獸的暴行,發出憤怒的吼聲。在痛苦聲中,大家堅定地站立起來,他們高呼“反饑餓,反迫害”的口號,又寫出“南京開國大,北平殺學生”的標語。
北大的同學們聽到師大發生血案的事情,大家都怒火中燒,有一千多學生在民主廣場同中法大學的隊伍聯在一起,把“反內戰,反迫害”的旗舉起,浩浩蕩蕩地向蔣介石的行營出發。這些學生向沿街的市民控訴,北平的市民一致表示對學生的同情。
不一會,主席團報告,清華的同學和燕京的同學都走進城來了。他們喊的口號也是“反饑餓!反迫害!”此外又喊出了“老百姓要吃飯”、“老百姓要自由”的口號,五千多大學生合成一條心,對著北平的蔣家行營,要求把八個被捕同學趕快放出來。
和北平同時,天津南開大學也發生了大慘案。南開的學生們,正在開會的時候,幾十個特務闖進去,把成桂文、張琦芳、李恩澤、郝裕光等打得頭破血流,還把門口來看的學生們也打傷了一大群。
在特務進行毆打的時候,校外特務把校門都圍了,還用吉普車多輛,把校舍的窗門都打壞。這樣先生與學生們遂舉行了反迫害大會。就是那一天,北洋大學的營火會,也遭特務闖入,痛打同學。因為這樣,北平、天津和其他各大城市的教授同學,工人都一致行動起來,向反動無能的政府要飯吃,要書讀,要生存,要自由,要民主,要民族獨立。
武漢大學,學生們正在夜間睡著覺,被蔣的特務夜間闖進去,用“達姆彈”打死很多人,報上登得很詳細。浙江大學,被蔣特務害死了於子三,那是世界上的人都知道的事。
蔣介石做的什麼事,怎樣殺教授,怎樣殺學生,學生是中華民族的青年主人,一麵殺著,蔣介石一麵說著:“寧可錯殺一千,不可走漏一人。”大家看看蔣介石是不是殺人犯?死的這些人的性命是不是該當他來抵命。
跋二
我有一位好朋友是加拿大的文幼章教授。他是蔣介石的顧問,他也是教會裏的一位忠實的牧師。文幼章教授本來是擁蔣的,因為看見蔣用特務亂殺人,因此他是一天天地反對蔣了。現在他反蔣最烈,大學教授不當了,牧師也不當了。他說:“主持正義,認識真理,替中國老百姓打抱不平,就是真正的基督徒。”
我還有一位美國朋友拉鐵摩爾先生,他是一位大學院長,他是蔣介石的顧問,原來是擁蔣的,後來因蔣用特務殺大學教授聞一多、李公樸,就變成美國反蔣的大旗。我問拉鐵摩爾:“你是怎樣由擁蔣變為反蔣的呢?”他說:“這是科學的,他是,我說他是;他非,我說他非;他愛民實行民主我就擁護他,他害民獨裁我就反對他。這不僅我一個如此,大多數的美國人都有這種追求真理的知識。”
有一天我同蔣介石的親戚,在哈得遜河華盛頓大橋的西邊一個小餐館裏吃飯,我對那位先生說文幼章先生反蔣與拉鐵摩爾反蔣的事,多麼光明正大呀!對就說對,不對就說不對,不像我們中國人,一個無論多麼壞,隻要這個人是我的親戚,或是我的長官就不能說半個不字,這種奴隸的病根若不拔除淨盡,我們中國沒有個好,沒有個進步。蔣的親戚,笑著說:“別說了……我知道是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