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3)

一說吳氏娘家本無人,原是自幼被賣到大戶人家為婢的,加上早年鬧瘟疫死了不少人,吳氏娘家自然也沒有什麼人了。如今吳氏背後唯一能靠的,就是她義父李存恩。

便說這日,吳氏這房來了個鄉下土妞,說也姓吳,是她家的親戚,因家中老父老母皆已病逝,兄長不顧,於是前來投奔吳氏。

不巧這會兒,吳氏去了老太太房裏,因老太太聽到府裏丫鬟們嚼舌孟容打死曉霽一事,從而得知吳氏竟有意將曉霽指給孟惠做妾,於是大發雷霆,當下潑了吳氏一臉茶水。

“太太回來了!”隨行的丫鬟忙掀開簾子,揮手命人趕緊伺候。

一眾丫鬟婆子見吳氏衣濕發亂,甚是狼狽,一張臉怨氣逼人,口裏無不罵著‘該死老婦’‘何不早點去死’等惡語。

至此,除了兩個媽媽敢上前接衣奉茶,噓長問短,其餘者一概不敢吱聲,隻垂立在兩邊靜候發落。

少時,一番整裝梳理,見吳氏怒氣有些平複,一媽媽這才上前替她捏腳按肩,趁勢稟道:“太太,今兒中午來了個姑娘,說是您的親戚,奴婢們不敢怠慢,就將她請到客房裏去坐了會兒,太太可要見見?”

“我的親戚?”吳氏有些疑惑,想著她吳家的親戚早都死光了,哪還有什麼親戚?可既然人能找到孟家來,想必也是有幾分關係的,便忙告了媽媽,將那人請過來。

猶頃刻,媽媽領著一個粗衣麻布,身材豐腴,膚色略黑的姑娘進了屋。那姑娘一見到吳氏,忙就跪了下來磕頭:“給姑太太請安。”

吳氏打量著眼前這個土裏土氣的姑娘,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你父親是誰?我怎麼不知道有你這麼個親戚?”

“回姑太太的話,我也姓吳,叫蓉娘。”蓉娘戰戰兢兢道,“姑太太是貴人自然記不得我們,我祖父叫吳阿大,早年還到過府裏給姑太太和姑老爺請過安。”

“吳阿大?哦!”吳氏似乎有些印象,盯著蓉娘的臉打量了一會兒,笑道,“我記得了,隻是你祖父好久不曾來過了,我都快忘了有你們這些個親戚了。怎麼……你如今過來是有什麼事兒?”

蓉娘抬起髒兮兮的手抹了抹眼淚,可憐道:“回姑太太的話,蓉娘的爹娘都死了,家裏的哥哥又不肯管蓉娘,還說要把蓉娘賣了。蓉娘腦袋笨,怕到了別人家伺候不好要挨打,所以就偷跑出來,來求姑太太收留。”

吳氏見蓉娘雖是氣質土了點,可還算有幾分姿色,又想著既是她的親戚,身份自然不同於一般丫鬟。思了,吳氏忙上前,將蓉娘扶了起來,嘖嘖直歎息:“可憐的孩子,你幾歲了?”

“回姑太太的話,蓉娘十九了。”

“見你這麼可憐,又是我吳家的親戚,我哪能撇下你一個姑娘在外頭流落呢?”吳氏又將她通身一番打量,笑道,“你就在我這房住下,我給你撥個丫鬟過去伺候。既是親戚,你又是未出閣的姑娘,少不得今後我替你做主就是了。”

蓉娘聽了這話,不由得臉蛋一紅:“全憑姑太太|安排。”

吳氏滿意地點著頭,少時見蓉娘腳邊放著一個包袱,便說:“這些粗布衣裳趕緊扔了,我叫人給你做幾身好的。”

卻聽蓉娘道:“回姑太太,這些不是衣裳,是蓉娘從寨子裏拿出來的雄蛇粉,用來敷麵可使麵貌年輕。在寨子裏,雄蛇粉是每個女子的寶物。蓉娘沒有別的孝敬姑太太,隻有這個……還希望姑太太不嫌棄。”

“好好好!謝謝你了!”吳氏哪有興趣看她送的是什麼玩意兒,隻叫丫鬟們拿下去,一心隻想著該如何給蓉娘盤算‘親事’。

蓉娘卻又道:“姑太太,這雄蛇粉隻能敷臉,切莫入口,您敷臉的時候千萬不要張口。不過若是不慎入口一兩點也是無礙,隻要不當做東西吃下肚就好了。”

“哦?”吳氏一聽有些詫異,“這玩意兒有什麼奇效嗎?”

蓉娘如實稟道:“每年春天,寨子裏的娘們就會把用過雄蛇粉倒進豬槽裏,豬吃了之後就會拚命地交|配,這樣就能多多產出小豬了。”

吳氏一聽,登時亮了雙眼:“這豈不是跟春|藥無區別?”

蓉娘忙道:“有區別呢!畜生吃了能催情,人要是吃多了可要發瘋的。”

於此,吳氏冷不防一笑。

※※※※※※

是日晨起,孟惠見自己躺在熟悉的床上,忙起身掀開被子,卻見屋內空無一人,忙又下床來,光著腳推門出去。

一見院子裏隻有兩三個掃地的丫鬟,他忙叫過來一個丫鬟問道:“你們奶奶呢?”

丫鬟答:“回三爺,早起還沒見過奶奶出來呢。”

孟惠心中一顫,登時慌了神,直喊:“鍾靈!鍾靈!”

鍾靈火速地衝了進來,差點跑沒了氣兒,以為三爺出了什麼急事兒,便問:“爺、爺有什麼吩咐?”

孟惠急道:“快!準備車馬!準備車馬!”

“誒!”鍾靈應聲就要去。

不想,忽聽院門出傳來笑聲,少時,兩個衣裙身影出現。孟惠定睛一看,正是薑成瑾和孟霜有說有笑的過來。

隻是一見孟惠,薑成瑾的笑容便有些僵了。

鍾靈一見三奶奶回來,又見三爺盯著三奶奶發呆,便問:“爺,還要準備車馬嗎?”

孟霜聽了,忙問:“惠哥哥和嫂子是要出去玩嗎?”

薑成瑾輕笑道:“不,是我要回家。”

孟霜笑道:“原來是惠哥哥要陪嫂子回娘家啊!”

薑成瑾卻冷道:“我一個人回去。”

末了,同孟霜一塊進了屋子,開始收拾東西。孟霜見他二人氣氛古怪,卻又不知發生了何事,想勸也不知該從何勸起。略略坐了一會兒,便告辭回去了。

“瑾兒,你一個人走我不放心,不如我陪你一塊回去吧。”孟惠試探性地開口。

這是兩日來,他們之間第一次說話。

薑成瑾頓了頓,卻仍舊收拾著瑣碎,回道:“不必了,我一個人回去便可。”

孟惠皺著眉頭,癡迷的眼神苦苦糾纏在她的背影上,少時閉了閉眼,問道:“你去了還會回來嗎?”

她不鹹不淡地回道:“我不知道。”

孟惠站著看了她一會兒,不禁歎了一聲。接著走到櫃上取下前日那個裝著寶石金項圈的錦盒,趁她收拾其他東西時,悄悄將錦盒放到她的衣服裏。

這一舉動,恰好被她從鏡中看見。她鼻頭一酸,一股不舍的情緒又開始作祟。

然而,卻又聽他說:“瑾兒,晚上陪我用飯吧。”

她定了定,點頭。

孟惠又笑道:“可我想吃你做的,你上回說過你會熬湯,那就給我熬個湯吧。”

薑成瑾緊攥著手裏的絹子,低聲問:“你想喝什麼湯?”

此一問如同火苗!徹底將孟惠一顆即將化灰的心點燃!他欣喜道:“什麼都行!隻要是你做的!”

他這樣欣喜的態度,不禁讓薑成瑾想起那次清明節,她隨手塞了塊薑片到他嘴裏,而他卻將薑片給吃了,也是說了這樣類似的一句話‘隻要是你喂的,毒|藥我也吃。’

於是,薑成瑾答應了,晚上會為他熬湯。而回家的決心,她仍舊不動搖。

……

孟霜傍晚回家時,又過來看了看薑成瑾。而廚房裏還熬著湯,因火頭丫鬟多嘴,說這湯是三奶奶特意為三爺煮的,一時叫孟霜身邊的丫鬟絮兒給留了心。

絮兒見此,忙遞了塊糕點給火頭丫鬟,笑道:“你歇歇吧,我怪無聊的,陪你說說話唄。”

火頭丫鬟本就忙得很,加上這會兒隻是在煮湯,做飯的婆子還沒有到位,哪有空說話?

不過這會子她確實有些尿急,正愁無人替她看著火,可偏絮兒說無聊,於是火頭丫鬟就拜托她:“既這樣,你先替我看著火,我去方便一下。你記著了,灶上燒著的鍋都不能亂動,等我回來。”

絮兒信誓旦旦地應下了。可待火頭丫鬟離開,她忙從懷裏出去一包粉末,悄悄打開陶鍋的蓋子,將雄蛇粉全部倒進了湯裏,又拿來勺子攪勻,這才跑到灶邊,將裝粉末的紙扔進柴火裏燒成灰燼。

……

暮色落,端菜接飯的丫鬟們陸續往屋裏去。

四菜一湯,一壺溫酒,兩隻玉杯。

二人相對而坐,他隻顧看著她,她隻顧看著桌上燈火。

少時,孟惠揮揮手,將邊上伺候的人都退了去。彼時,屋內便隻剩他們二人。

此時,孟惠斟了兩杯酒,一杯遞給薑成瑾,笑道:“敬一杯吧。”

薑成瑾接過酒杯,雖無笑意,心中卻有情緒複雜萬千。

至此,二人對碰而飲。酒盡,他卻笑道:“好像,我們從未喝過交杯酒。”

薑成瑾抬眼望他,不由得一笑。

他眸中包含期盼,又斟滿了兩杯酒,看似有些興奮:“陪我喝交杯酒好不好?”

薑成瑾一時動容,便也沒有刻意拒絕他。

於是乎,二人便端起酒杯,手手相交,仰頭飲盡。

酒盡,二人四目相對,鼻息相間,近在咫尺。看著她晶瑩紅潤的唇,孟惠不禁喉頭滑動,一時躁動難忍,趁機吻了上去。

薑成瑾心雖醉人卻醒著,她忙別過臉,收回手,無奈道:“喝湯吧。”

孟惠笑了笑,點頭。心想:今夜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離開的。

末了,薑成瑾將陶鍋蓋子拿開,盛了一碗給他,一碗給自己。

孟惠輕嚐一口,不由得讚歎:“娘子好手藝!”

一句娘子,一聲讚美,卻將她失了笑,差點忘了對他的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