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不知道，自己連拿著電話的手都是在顫抖的。
那些事，那些最不想讓夏子晴知道的事，還是沒能像是塵埃一樣散在空中，然後消失不見。
所以，人，千萬別做虧心事。
總有一個時候，會讓自己悔不當初。
“夏子晴……”
電話這頭的夏子晴聽到熟悉的聲音，身子一下就楞了。
狠狠地的咬著唇，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
一顆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的攥著。
好痛，好痛，痛的仿佛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麼？想說什麼麼？”
夏子晴一字一句的說著，兩個人，五年之間，從未這樣鄭重的說過話。
嚴肅的氛圍，讓彼此的心跳，呼吸，都變得一場壓抑。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要的不是對不起，我要你說，那些事都不是真的。
你沒有做過，快，對我說，你沒有。”
她輕輕的哄著，希望能從好友的嘴裏聽到自己想聽的答案。
林素已經哭得不能自己，眼淚順著鼻翼溜進嘴裏。
那些鹹澀的液體讓她覺得好苦，好苦，就像是吃了黃連一樣，苦不堪言。
“夏子晴，原諒我，我求你了，原諒我。
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
原諒我，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能失去你。
我隻是怕失去你。
我……”
說道最後，她已經泣不成聲，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感受。
“怕失去我？
一直瞞著我，就是怕失去我？
林素，所以，一切，都不是誤會麼？”
她又不死心的問了一次，林素抿緊了唇，眼淚也越來越多。
因為實在沒有任何可以解釋的事情，也不能解釋。
“對，不是誤會，都是真的。
當年，是我向教授說你不想去麗江寫生，所以那個名額才會落到我的頭上。
而當時，寫生剛過半，我就接到家裏的電話，說我弟因為持械鬥毆進了少年管教所，需要三萬塊錢。
所以……所以……”
“所以，你去做援/交？”
妓 女兩個字，夏子晴，怎麼都說不出口。
隻好換了一個聽上去文雅一點兒的詞。
可是再文雅又能怎麼樣，能讓這個身份有什麼區別麼？
林素咬唇，默認了夏子晴的說辭。
“而接下來的發展就是像言情劇一樣的狗血，你挑中了一個相對不錯的。
那個人，就是喬北。
麗江本來就是yàn遇滿天飛的地方，你讓他以為這一切就是一時荷爾蒙而已，而自己卻動了心，對吧？”
夏子晴依舊鎮靜，眼淚，默默的流著。
語氣，平淡，而其中所蘊藏的情緒，卻讓林素感到害怕。
“對，我愛上他了，可是，我不能忘了我弟弟還需要錢把人撈出來。
除了這樣的方式，我沒有任何辦法。
我知道，你一定會很看不起我。
我知道，我說什麼都沒用了。
可是，我當時真的走投無路了。
你知道麼，從小到大，我一直希望能去麗江看一看古城，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內心的渴望就像是一隻魔鬼，不停的催眠我，所以……
對不起，夏子晴，對不起，你能原諒我麼？你能原諒我麼？”
林素哭的不能自已，讓夏子晴的心，跟著一陣一陣抽著似的疼。
去不去麗江，對她來說，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
她難過的不是失去了這次寫生的機會，而是林素對自己撒謊。
而援/交的事，哪怕是事出有因，自己的道德底線也無法接受。
難道出賣身體，還分高低貴賤？
對於這些為了錢的女人，她從來沒有那些聖母一樣的同情心。
因為，一個曲涵，就已經足夠她銘記一生。
當初，也是為了救治家人不得已陪酒，之後，就讓她父親夏禹拋下自己和母親。
能放下身為人最起碼尊嚴的女人，她還要相信麼？
夏子晴疑惑了，迷茫了。
五年的友誼，不是假的，那麼多事，一幕幕，都在腦子裏。
她依稀記得兩個人為了攢錢買一套進口馬克筆啃了一個月的饅頭。
為了能去看一次畫展，做兼職，做家教……
一切的一切……
林素，為什麼，你明明知道，我多麼，多麼痛恨那樣的女人。
你明明知道的啊。
如果真的需要幫助，為什麼不對我說？
為什麼要選擇這樣的方式？
“你覺得，我會原諒麼？”
夏子晴的語氣依舊那麼的平淡，平淡的讓林素的心，突突直跳。
“夏子晴，夏子晴，原諒我，我知道，現在你的心裏一定覺得我很惡心。
我就是知道你有多討厭出賣身體的女人才——”
“夠了！
林素，我不想聽了！
夠了……”
厲聲喝止了林素的祈求，夏子晴的臉上，早已布滿了淚水。
這輩子，她最最在意的那個朋友，似乎，從來沒有像自己那樣在乎過。
“麗江名額的事，我會生氣，但是不會失望。
林素，你明白麼？”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林素語塞。
生氣，和失望，這兩種情緒的差別有多大，她怎麼會不知道？
所以，現在，夏子晴，對自己失望了，是麼？
因為為了錢而出賣自己的事，對自己徹底失望了是麼？
“夏子晴，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知道錯了。
我真的真的知道，我錯了。
從小到大，媽媽 的眼裏隻有弟弟，不管我做什麼都不會多看我一眼。
弟弟出事，我滿腦子想著，不能讓我媽失望。
如果我做的好一點，她就會像關心弟弟那樣多關心我的。
夏子晴，你不會明白，從小就不被重視的那種感覺。
雖然你爸爸媽媽離婚了，可是至少你的媽媽會疼你。
而我呢？
從小，沒有任何人疼愛我，都是我在關心別人。
直到上學認識了你，我才明白被人照顧，被人心疼的感覺。
你知道麼，你對我來說太重要了。
我不能失去你，我也不想失去你。
就是心裏太過明白你的反應，才隱瞞了這麼久。
我隻有你了，夏子晴，除了孩子，我隻有你了，別丟下我，我求求你，別丟下我。”
林素，一聲一聲的祈求，那樣的可憐。
讓夏子晴痛不欲生，一隻手捂住嘴，就怕自己回哭出聲來。
“林素，林素，你這個王八蛋！
我真的要恨死你了，你知道麼？！
真想扭著你的耳朵，問問你怎麼想的！”
聽著她的話，林素哭的更厲害了。
“對，我是王八蛋，夏子晴，那你還願意給我這個王八蛋一個機會麼？
給我一個機會，請給我一個機會，好麼？
你說過，要我做寶寶的幹媽，你怎麼能食言呢？你這樣是在對寶寶說謊啊！”
緊緊的握著電話，林素，小心翼翼的問著，為了能挽回和夏子晴的友誼，甚至開始撒潑耍賴。
現在她的腦子裏，還在想著今天下午，當喬北出現在自己的麵前，林素第一反應就是要跑，可是，哪裏能那樣輕易跑掉呢？
隻需要那一句——夏子晴已經知道一切了，就讓她乖乖的停下腳步。
那個瞬間，就仿佛渾身血液都凝固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