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小的響聲打斷了張順的思緒。張順睜開眼睛,發現門被打開了一角,黑暗中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門口的角落裏。張順先是一驚,看清楚原來是白天的小女孩後便鬆懈下來。
小女孩在原地一動也不動,驚恐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張順,像是在猶豫著什麼。張順也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剛想問話,小女孩突然就跑了過來,往張順床邊放了一個紙條後,轉身往門外跑了出去。
張順正疑惑間,拿起桌上的紙條揭開來看,隻見裏頭歪歪斜斜地寫著幾個字:“救救我們。”
張順眼睛慢慢睜大,心頭困惑不已。難道那兩個小女孩不是村裏的人,被人販賣過來的?還是小女孩的求救,跟墓穴裏的秘密有關係?
張順不由下了床來吸了一根煙,他眼睛往窗外蒼茫的夜色望去,發現這深山野林裏的小村莊,更加詭異莫名了。
【6】
次日,張順三人早早就起來了。老薑依然躺在床上,張順往他屋裏看了一眼後便退了回來,跟麻麗說,“你和村長說,我們回去了,這些天多謝他的照顧,以後我們有時間,一定再回來拜訪答謝。”
麻麗的眼神似乎閃過一絲失望,隨即點了點頭。
張順一行人收拾完東西後便出了老薑的家,走了還沒幾步,後麵跟上了幾個人,一路送他們出了村子。張順感覺就如同被押送的囚犯一樣,和餘楚、劉英一路無言走出深山。
走到半路,張順確定身後再沒有人跟著,便向餘楚和劉英說:“走,到古墓去……”
兩天後,血色的夕陽映照著整個深山老林,穀地前,碎石、灌木拉著猙獰的影子張牙舞爪,黑暗隨著最後一絲陽光的離開慢慢地蔓延開來。
張順三人趁著最後的一絲霞光,再次來到之前的穀地上。三人這次沒有休息,直接穿進了盜洞裏,一刻鍾後,他們又來到之前的墓穴甬道中。
越往甬道裏走,之前聞到的血腥味也越加濃烈起來。張順心髒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心裏迫切地想知道這血腥味盡頭的那方,到底是什麼。
大概又走了15分鍾,一道鐵門橫在甬道之中。鐵門鏽跡斑斑,上麵別著一把大鎖。張順看那鐵門和大鎖,心裏好生奇怪,怎麼宋朝的古墓裏會有現代的東西。看來這古墓肯定有問題。
張順小聲警告了餘楚和劉英幾聲,隨後從身上掏出一根小鐵條,插進鑰匙孔裏開鎖。餘楚和劉英在旁幫忙用手電筒照著鎖頭,兩人皆是滿頭的大汗。昏暗的甬道裏,這小小的撬鎖聲顯得無比響亮。撬鎖的聲音在空氣裏來來回回地碰撞,使他們的神經慢慢地繃緊起來,整個身體都堅硬了……
“鏘”的一聲響,鎖頭開了,三個人不由都舒了一口氣。
餘楚、劉英慢慢地推開了鐵門,三人走了過去,再彎過一個彎道,一陣更濃烈的血腥味立即撲鼻而來。張順將手電筒光向前照去,三人不由皆一陣驚愕。
隻見眼前另一道鐵柵門,將三人和裏麵的墓室相隔開來。墓室裏,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個瘦骨嶙峋的人,那些人已經不成人樣,或者應該用鬼來形容更為貼切。濃烈的血腥味和惡心味就是從這些人身上傳來的。
昏暗的空間裏吹來幾絲陰冷的風,張順麵對著這一場景,頭皮不禁陣陣發麻。死一般的沉寂裏,從墓室裏傳來的詭異的呼吸聲,讓三人皆不寒而栗。
“張隊,這是怎麼回事?”餘楚暗吞了一口唾沫,低聲問。
“不清楚,也許是被囚禁在這裏的,看有沒有人還能說話?”張順說。
餘楚便走上前去,伸出手拍了拍一個靠在鐵柵門上奄奄一息的人:“喂,兄弟,你還好吧?”
豈知那人突然驚醒過來,微微張了張嘴,突然,眼睛一睜,手抓住餘楚的手,一口就往餘楚手臂上咬去。餘楚猝不及防,被他咬了一口,嚇得差點就暈在那裏。
劉英見狀,馬上就去拉餘楚,那人跟著起身雙手瘋狂地向劉英抓來,張順立即上前,腳穿過鐵門縫隙,一腳就將那人往後踢去。
三人立即趁勢向鐵柵門退了幾步。餘楚手上疼痛,一看,手臂幾條血黑的傷痕正在留著血,還好並不是很嚴重。張順立即從包裏拿出止血的東西來。
“嗷、嗷……”
這時,鐵柵門內那原先躺在那裏猶如死屍的人都蘇醒了過來,紛紛雙眼血紅,鬼叫著轉頭望向張順三人,三人不由一身冷汗。
“嗷、嗷……”頓時,整個墓穴底猶如鬼泣的聲音此起彼伏,張順不由想起之前晚上聽到地底傳來的鬼泣聲,原來就是這些人發出來的,這些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好像著了魔似的失去理性了。又是誰把他們關在這裏的。
張順來不及多想,令人魂飛魄散的鬼泣聲鋪天蓋地向他們侵襲而來,讓他和餘楚、劉英三人耳內陣陣發麻。
那些活死人一般的人隔著鐵柵門,向外伸著幹瘦有力的雙手,不停地向外抓著。張順正猶豫要不要就此回去,突然身後傳來劉英的驚呼。
劉英叫著說:“張隊!餘楚快不行了!”
張順心裏一驚,向餘楚望去,隻見餘楚癱倒在地,口吐著白沫,雙腳不住地抽搐,雙手則在身前空中一陣亂抓。
張順不由焦急地問:“他這是怎麼了?怎麼回事?”
劉英一臉惶恐,說:“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就這樣了,好像中毒了。”
“中毒?”張順蹲下身子,剛想查看,餘楚卻突然“嗷”地喊了一聲,身體向張順撲了過來。張順立即用雙手擋在了餘楚胸前,抬腳將他頂了出去。餘楚立刻又爬了起來往劉英這邊撲……
這時,黑暗中突然閃過一個人影,擋在劉英麵前,手一擺、身形一轉便將向前衝來的餘楚整個人扳倒在地上。那人將手裏的一些東西塞到餘楚的嘴裏,餘楚掙紮幾下後,就靜下來了。
張順和劉英看清那人麵目,異口同聲地叫了聲:“老薑!”
老薑看了看兩人,轉頭又往鐵柵欄裏的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人看了看,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讓架起地上的餘楚,說:“到外麵去說吧。”
【7】
古墓的外麵是一片茫茫的黑夜,一堆篝火在夜色裏跳著激烈的火花。幾個年輕的村裏人坐在篝火前,其中還有老薑的女兒麻麗,看來早就在等待了。
老薑遞給了張順一根香煙,然後說:“你們走後,我心裏一直不放心,總覺得你們可能還會回來,便帶入趕來,沒想到被我猜中了。”
“那古墓裏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張順不由憤怒地問。
老薑低著頭,沉思了一會兒,猛抽了幾口煙,才歎著氣繼續說:“事到如今,我也不隱瞞你們了。我們村向來窮,村裏人一陣靠著挖古墓賣些古物營生。事情發生在五年前,當我們發現這個古墓時,便開始挖掘這個古墓。當時村裏有一條狗,也跟著我們進入了古墓,不知是不是中了邪還是吃了什麼古墓裏奇怪的東西,突然就亂咬起人來,當時有好幾個人就被咬傷了,我們把狗打死,以為一切相安無事,可惡魔卻剛剛開始。”
老薑說到這裏,心胸急速起伏,仿佛往事不堪回首。麻麗也低著頭,一臉的悲傷。
老薑又重重地吸了一口煙,繼續說:“誰知道,那些被狗咬傷的人,回到村子後,有幾個突然就暴斃了,剩下的幾個卻突然發起瘋來,見人就咬,完全失去了理智,村子裏一下子很多人都被咬傷。然後這病就變成了傳染病,人咬人,傳得很快。我當時想,這樣下去,村子很快就完了,於是下令,將所有被咬傷的人關了起來,可是關在村子裏很危險,最後便想到關在古墓裏的辦法,然後叫人日夜看守,定期供給食物。”
張順和劉英聽得不住欷歔,張順腦海裏突然閃過三個字——狂犬病。隨即身子顫了一下,眼往躺在地上的餘楚看去,心急地說:“這麼說,餘楚他……”
老薑搖了搖頭,說:“因為村裏出現這樣的事,我們長期準備著狂犬疫苗,剛才出古墓時,我已經給他打了一針,以後再打五針,應該不會有事。”
張順和劉英皆鬆了一口氣,這時,張順突然想起一些事來,便試探地說:“那村裏頭那兩個小女孩是怎麼回事,她們看起來好像不是村子裏的人?”
老薑身體怔了一下,像是被人揭了痛處一般,表情仿佛相當痛苦。許久,他才搖了搖頭痛苦地說:“我們村雖然盜墓,可是村裏人心地善良,並不會害人。我們村自己盜墓冒犯神明,村裏遭受如此災難懲罰,我們自己認了,可是萬萬想不到,這事居然還禍害到外麵的人。去年的春天,雨水泛濫,剛好把古墓一間關病人的墓室給衝垮了,幾個病人逃了出去,當我們得知這事,追捕過去,已經晚了,對此,我一直良心不安。”
老薑不停地搖著頭,顯得相當痛苦,淚水從他滄桑的臉上流了下來。麻麗趕緊過去安慰。
老薑收了收心神,才接著說:“當我們發現兩個小女孩和她們的母親的時候,他們的爸爸和小叔已經死了,她們的母親也因此被嚇瘋了。我們因為害怕事情暴露出去,所以隻能把她們帶回村裏,然後把他們的車子推到嘉陵江裏去。”
張順聽得心胸一陣起伏,這時不由問道:“你們為何不把這事報告給外麵呢?讓警察來處理這件事。”
“警察!”老薑突然大叫起來,麵目瞬間變得猙獰,吼著說,“我們怎麼能讓外麵的人知道這事,古墓裏關著的都是我們的親人,他們的病根本沒得治,報告給外麵,他們就隻有死路一條。他們其中一個,就是我兒子!”老薑說到這裏,悲痛地哭了起來。
張順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可是我們知道了,外麵的人早晚都會知道的。”
老薑突然笑了起來,雙眼閃著凶光,說:“你覺得,我們救了你們,就會放你們回去嗎?”
張順和劉英不由都一怔,這時才發現身旁的幾個年輕人臉上一直不壞好意。張順心底不由暗罵了一聲,問道:“那你想怎樣?像關在古墓下的病人一樣,關我們一輩子?”
老薑迅速站了起來,並不理會張順,隻是向一旁的幾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甩了甩頭,說了聲:“動手!”
張順和劉英騰地而起,剛想招架,可是奇怪的一幕卻發生了。幾個年輕人身體嗖嗖一閃,竟都向老薑撲了過去。
老薑瞬間被按在地上,氣急敗壞驚愕著連連問道:“你們?你們……”幾個年輕人愁苦著臉,說:“村長,對不起,你就忍耐一下吧!”
這時,村長的女兒麻麗走了過來,臉上流著淚水說:“阿爸,這五年來,村子為這事所承擔的代價已經夠了,就讓這事過去了吧,村裏的人不能一直活在恐怖和擔憂之中!”
老薑看了看女兒麻麗,說了幾聲:“你……你……”隨即便躺倒在地,宛若一個小孩子般,放聲大哭了起來,仿佛要把這五年來自己所承受的壓力和恐懼以及良心不安,一股腦兒全部釋放出來。
張順拿出口袋裏的布包,將兩個古物小玩意兒展現在麻麗麵前說:“難道這兩個東西,是你寄給我的?”
麻麗看著那兩件古物,點了點頭,說:“是的,如果我自己去通知警察,爸爸一定會想方設法阻止,掩蓋這一切,所以我想如果通過第三方來揭發這件事,會更有說服力。”
張順不由欽佩地點了點頭,隨後向四野望去。老薑的哭聲在山穀裏徘徊,不知是不是因此驚動了古墓裏的人,突然間,漫山遍野,那猶如撕人心、裂人骨的恐怖鬼泣聲,一聲聲地穿越地底、穿越黑暗侵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