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裏後,看到的情景幾乎把她嚇呆了,在滿是荒草的地麵上竟出現了一個直徑約半米的洞,而耀鵬的身子除了肩膀和腦袋還露在外麵,身體其他部位已經都陷入了洞裏;然而更讓人恐怖的是,此時正有一雙白森森的枯骨之手在抱著耀鵬的脖子,把他往下麵拖。
柯琳盡管害怕,但還是不假思索地衝上去,試圖拉住耀鵬的手,拖他上來。但顯然一切都已經晚了,在耀鵬的腦袋被埋沒之前,她清楚地看到耀鵬眼神中的那種無限的恐怖和絕望。
耀鵬對他喊出的最後一句話是:“柯琳姐,你要小心月……”
【3】
看著耀鵬的頭頂漸漸沒入在泥土中,柯琳像瘋了似的一邊叫著耀鵬的名字,一邊用雙手把泥土往外扒,然而在她扒土的同時,有更多泥土從洞口的四周滑下來,很快就掩埋住了她剛剛扒開的那一點點缺口。
當柯琳幾乎用盡了力氣,在絕望中停手時,不斷滑下來的泥土,沒用多久就把那塊地皮恢複到了原來的樣子。
一個要好的朋友就這樣在她麵前詭異地消失了。
柯琳感覺自己就像做了一個噩夢一樣。
好久後,他才想起要扒開這塊地皮把耀鵬找出來,她一個人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於是,她從衣袋裏拿出了手機,開始手忙腳亂地撥打柯瑋的號碼。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她聽到柯瑋在那邊問:“姐,你有什麼事情嗎?”
柯琳按下了通話鍵後,用急切而慌亂的聲音對柯瑋大聲說:“柯瑋,你快點趕過來,出事了!”她的聲音大到幾乎是在喊。
聽了她的話,那邊的柯瑋立刻也著急起來,他用短促而關切的聲調問柯琳:“姐,到底發生了什麼?你不要著急,慢慢說。”
弟弟關切的聲音終於使柯琳感受到了一種溫暖和安全的感覺,她也不那麼驚恐了,親情給她帶來的感動像一股暖流一樣,頃刻間流遍了她的全身,她幾乎要哭出來了。她用那種哭泣之前才會有的發顫的聲音對柯瑋說:“是耀鵬,耀鵬出事了,他掉進了一個土洞裏,我一個人無法把他拉出來,我需要幫忙。”
但柯瑋的聲音突然變調了,他的聲音裏似乎充滿了疑問,他提高了聲音問柯琳,說:“姐,你說什麼?耀鵬?誰是耀鵬?”
柯琳說:“就是我們從小玩到大的那個朋友耀鵬。”
柯瑋的聲音又放低了一些,但吐出的字句更清晰了,他說:“姐,你沒有弄錯什麼吧?我們好像沒有名字叫耀鵬的朋友吧,現在的朋友中沒有,從小到大的玩伴中好像也沒有,至少我沒有;姐,你說的這個耀鵬是不是隻是你自己的朋友,我和他見過麵嗎?”
聽了弟弟的話,柯琳幾乎要抓狂了,她沒有想到,在這樣一種危急的關頭,弟弟竟然還在和他開玩笑,都那麼大的小夥子了,難道就聽不出自己語氣的輕重。
想到這裏,柯琳再也無法忍受弟弟不知輕重了,她對著電話就罵柯瑋說:“你為什麼不去死?耀鵬的死活現在還不知道,你卻還是用這樣玩世不恭的態度對你姐!”
她罵完後,電話裏柯瑋那邊一時沒有了動靜,幾秒鍾後,柯瑋又說話了,他說:“好吧,姐,你現在告訴我你在哪裏,我馬上去找你。”
柯瑋這樣一說,柯琳的火消了幾分,她對柯瑋說:“我就在山丘墓園的南坡,你趕快來吧!”
大約二十來分鍾後,站在山坡上的柯琳,看到一輛紅色的出租車開進了墓園的山門,爬上了環繞山丘而上的盤山路;盤山路延伸到半山腰時,因為山坡陡峭,也就到了盡頭。
出租車就在路的盡頭停了下來,車裏走出了兩男兩女四個年輕人。柯琳仔細一看,四個人正是曉丹、雨琪、小策和柯瑋。
柯琳心裏放鬆了一些,她沒想到今天柯瑋這麼細心,把大家都叫來了。
幾個人付過了車錢後,抬頭向山丘上麵望,柯琳也快步走到顯眼處,向他們招手。幾個人看見她後,開始沿著山丘上次第而上的陡峭階梯往上爬。
爬上坡度不低於十度的幾百個陡峭階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等幾個人終於爬完階梯,走近柯琳時,一個個已經是滿頭大汗、氣喘籲籲。但此時的柯琳卻完全不管這些,她隻是近乎歇斯底裏地對著幾個人喊:“你們快點過來,耀鵬就是從這裏陷下去的,我們把土挖開,或許還能救出他!”
幾個人麵麵相覷地看著她,都是相同的一臉愕然表情,誰都沒有先說話,片刻後,才把目光投向了柯瑋,似乎是在用眼神向柯瑋詢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柯瑋開口了,他說:“姐,你別急,先冷靜下來,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事,我們究竟該怎麼幫你?”
“你叫我冷靜,我怎麼冷靜?耀鵬就是從這裏陷下去的,已經這麼久了,還能不能活都不知道,你們不趕快動手幫我挖出他,居然還要讓我冷靜,我們可都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啊!”柯琳一邊激動地說著,一邊用手指著腳下不遠處的一塊地皮給他們看。
但那塊地皮與其他地皮沒有什麼不同。
柯瑋心不在焉地向那塊地皮瞟了一眼,他無動於衷的眼神和表情所包含的信息使人一目了然。
此刻的柯琳被驚呆了,她不明白柯瑋他們幾個今天的表現何以如此的麻木和陌生,仿佛他們不是自己的朋友,而是另外的什麼來曆不明的人。
幾個人仍然站在原地,誰都沒有動一下,但他們在看柯琳時的表情和眼神,卻出奇的一樣,都是那種充滿著不解和擔憂的怪異眼神,仿佛此時在他們眼裏的柯琳,根本就不是地球上的物種,而是一個來自外星的什麼怪物。
柯琳愣怔了片刻,才終於問出一句:“你們今天到底怎麼啦?”
聽了她的話,柯瑋突然像失去了耐心一樣,對著她大聲說:“先別問我們是怎麼回事,你先告訴我們你是怎麼回事,耀鵬究竟又是誰?”
這時,柯瑋身後的曉丹、雨琪和小策,像是為了緩和目前的緊張氣氛似的,異口同聲地對柯琳說:“是啊,柯琳姐,你是不是弄錯了,我們真的從來沒有過一個叫耀鵬的朋友啊!”
柯琳感覺自己幾乎要崩潰了,她用無比驚訝的眼神,看著眼前的這幾個人,說:“你們到底在胡說什麼?昨晚我們六個人還在這裏捉迷藏,後來又來了一個陌生的女孩加入了我們,你們難道都忘記了嗎?”
幾個人又異口同聲地回答她說:“昨晚我們是來這裏玩遊戲了,但我們一夥人不是六個,而是我們五個,加上後來的那個陌生女孩,才共六個人;後來就發生了那個女孩的跳崖事件,連警察都來了,還給我們五個人全部錄了口供。”
柯琳感覺自己的思維幾乎就要停止了,她用極度驚訝的眼神看著柯瑋說:“你說你不記得耀鵬,今天早上還是你叫醒我,告訴我說耀鵬來找我的。”
柯瑋用不耐煩的聲調痛快地回答他說:“姐,今天你出門時,我正在衛生間刷牙,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出去幹什麼去了,並且也根本就沒有我叫醒你的這回事。”
柯琳終於失控了,她對著他們幾個大聲吼叫著說:“你們都在胡說,耀鵬一直都是我們最要好的朋友,他今天就是在這裏陷下去的,你們不願意救他,我就自己來。”說完後,柯琳又蹲了下來,開始用雙手去挖那塊地皮。
柯瑋終於發火了,他大聲地對著柯琳吼道:“姐,你就不要再發瘋了,消停一會兒對大家都好,行嗎?”
【4】
柯琳最終還是停了下來,在她停下手,木呆呆地望著眼前吞噬掉耀鵬的那塊地皮的一瞬間,她的心裏充滿了迷惑和絕望;她無法理清楚今天發生的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自己是瘋了嗎?可是發生過的事仿佛是一場極度絕望和恐怖的噩夢一樣曆曆在目,又怎麼可能會是假的呢?
在這一刻間,柯琳甚至清楚地聽到了小策和雨琪在她背後的竊竊私語。小策說:“柯琳姐今天到底是怎麼了,說話、行為和舉止都非常怪異。”
雨琪應和說:“就是,我也覺得她今天太過於奇怪了,你說會不會是因為昨天的事情而受驚過度,才變得這麼神經兮兮的?”
小策說:“是啊,我也覺得有這種可能。”
之後,幾個人都安靜了很久。柯琳甚至清楚地感覺到,大家之所以安靜下來,其實是對她的一種默默的安慰和諒解。這使她終於冷靜下來:或許在自己身上確實發生了令人感到悲哀的變化,盡管自己打心底不願意承認,但此情此景之下,再繼續堅持自己的所見所聞都是真實的,未免太過於不理智了。
這樣想著時,她意誌中最後的那點不甘心也正在一點點消融,但她仍然蹲在地上,低聲抽泣著說:“可是我真的親眼看著耀鵬從這裏陷進了地下!”然而,她說話的聲音已經低了很多。
“姐,別管什麼耀鵬了,我們回家去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看著柯琳已經不再固執了,柯瑋的聲音也終於溫柔了許多。
而曉丹和雨琪也不失時機地走過來,一人一邊地托著柯琳的胳膊,把她從地麵上攙扶了起來。
那輛出租車仍然在山腳下等候著他們。因為一路上要照顧情緒低落的柯琳,他們幾個下山時花的時間比上山時都長。
而那個出租車司機顯然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了,老遠就在催促他們趕快點。
他們終於到了出租車旁,但這輛車明擺著是坐不下五個乘客的。柯瑋跟那個司機討價還價了好一會兒,司機才答應加些錢就把他們五個人一次塞進去。
司機的安排是讓身材高大的柯瑋坐在了前麵,而身材瘦小些的小策就和三個女孩一起擠進了後麵,小策和雨琪坐在了兩邊,曉丹和柯琳坐在了中間。
安排妥當後,出租車載著五個年輕人沿著盤山公路緩緩向下駛去。
沿著山路下行兩公裏左右,有一段林蔭地帶,路兩旁全是十幾米高的古柏,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株株都是枝葉繁茂、密不透風,陽光更是無法深入一絲一毫;盡管是在夏季,但人若走在那段林蔭道上,仍然會感到一陣陣涼絲絲、陰森森的寒意襲來。
就在出租車駛入林蔭道大約有三分之一時,出租車的頂部突然傳來撲通一聲響,給人的感覺仿佛是有人跳上了車頂。幾個人不禁都被嚇了一跳。
這時,出租車司機放慢了車速,嘴裏咕噥著聽不清楚的什麼話,意思似乎是想停車出去看看車頂發生了什麼狀況。
然而,就在出租車即將停下的那一刻,車頂前窗玻璃上突然頭朝下滑下一個年齡大約十二三歲的女孩。那個女孩的樣子非常恐怖,一頭亂蓬蓬的頭發枯草一樣披散在頭頂,一雙眼珠大得異常,卻沒有瞳仁,隻有灰白色的眼球,在眼眶裏骨碌碌打轉,並且,她的眼球上布滿了細小的裂紋,看上去就像是一對年代古老的瓷器,又像是兩顆被碰破了蛋殼的熟雞蛋。
而她的麵孔是青紫色的,臉上的皮膚就像是已經腐敗了似的,沒有一點的血色,並且臉上也同樣布滿了裂紋,給人的感覺是那些皮肉隨時都有可能會脫落下來;而緊隨著她的出現,一股腐臭的氣味也頃刻間充滿了車廂。
一車的人都頓時禁不住驚叫起來,而距離她最近的出租車司機更是在手忙腳亂和驚慌失措中連方向盤也無法把握了,竟任由出租車在林蔭道上七歪八扭起來。
然而,出租車的劇烈顛簸並沒有將那個女孩從窗玻璃上甩下來,她仍然像一隻壁虎一樣緊緊地把身體貼在車前窗上,並用雙手用力地拍打著窗玻璃,似乎是想努力擊破窗玻璃,然後從前窗爬進來。
在幾個人極度驚恐的大呼小叫中,出租車終於徹底失控了,它在衝出路沿後竟淩空飛了起來,徑直衝進了路沿下方的古柏林,然後是咚的一聲巨響,車頭正撞上一株粗碩的古柏,幾個人同時感覺腦袋仿佛被什麼重重擊打了一下一樣,都失去了知覺。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之後,柯琳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睛後,竟看到周圍的一切都是顛倒著的,她忍受著劇烈的頭痛想了好大一會兒,才想明白,他們是出車禍了,並且現在所有的人都被倒扣在車裏。
她轉過頭向自己的左右看看,司機包括柯瑋他們幾個,都一動不動,或許是還在昏迷中,也或者已經死了,看來自己至少到目前為止是唯一一個清醒著的。
她非常擔憂自己的弟弟和朋友們,為了盡快確定他們隻是暫時處於昏迷狀態,柯琳開始一個個大聲喊他們的名字,但在她喊了多聲之後,他們仍是全無反應。
柯琳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自己需要先努力爬出車,然後再想辦法。但就在她剛剛無比艱難地挪正身子時,突然聽到車裏的什麼地方發出了刺啦一聲響,那種略微有些刺耳的聲音,就像是有人正在用力撕開一塊結實的布匹一樣。
柯琳仔細辨別聲音的來處,發現它是從雨琪的身後傳來的。她探頭向雨琪的身後一看,發現車座上的皮革正在被一種看不見的詭異力量慢慢地撕開,然後,從那個撕開的缺口處,露出了一雙向外窺視的眼睛,這是一雙布滿著裂紋卻沒有瞳仁的眼球,不正是剛剛出現在車頂的那個女孩的那雙眼睛嗎?
柯琳禁不住一聲尖叫,慌忙中向身後退去。但她很快就發現,那個形象恐怖的女孩的目標並不是她,而是雨琪。
此時,她把一雙幾乎枯幹的手臂從車座的皮革中緩緩探出來,然後緊緊地摟住了雨琪的腰肢,開始用力把雨琪往車座的皮革裏麵拖。
這個過程持續的時間非常短,在柯琳還沒有意識到應該去救雨琪時,雨琪就已經被那個女孩拖進了車座的皮革裏麵,緊接著,那個被撕開的口子,竟然在吞噬了雨琪之後,又慢慢地自行合攏上了。
這極度驚駭的景象幾乎把柯琳給嚇傻了,在她還沒有發出尖叫之前,另一個人的尖叫聲不禁使她再一次悚然一驚。
她回頭看時,發現在她身邊尖叫的人是曉丹。此時,她正張大著嘴巴,用一雙驚恐的大眼睛緊緊地盯著出租車後座的那道正在漸漸合上的口子,眼神裏滿是驚恐地尖叫著。
柯琳這時已經鎮定了下來,她一把拉住曉丹的手說:“別怕,曉丹,有我在,你也看到了,是吧?你也看到了這件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詭異事件,是吧?”
但曉丹顯然已經沒有力氣回答她了,隻見她的一雙眼珠急遽地向上翻動了幾下,就又一次暈死過去。
在叫醒曉丹無果後,柯琳隻好爬出了車外,從身上摸出了手機,撥打了急救電話。沒多久後,一輛急救車呼嘯而來,將他們一群人,連同那位出租車司機都弄上了救護車。
在兩個醫護人員要扶柯琳進救護車時,柯琳一邊掙紮著,一邊大聲向他們叫喊說:“出租車裏還有一個人,是雨琪,雨琪被一個恐怖的女孩拖進了出租車的後座裏,你們要救她出來呀!”
但兩個人根本就不理睬她,硬是把她塞進了救護車裏。在救護車門關上的那一刻,柯琳甚至清楚地聽到了那兩個醫護人員的對話,他們一個在對另一個說:“這個女孩說的話聽起來怪嚇人的。”
另一個回應他說:“沒什麼奇怪的,這種事情經常遇到,發生了這麼嚴重的車禍,哪有不撞壞腦袋的?”
在醫院裏,縫傷口用的麻醉劑藥效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消失,所以,柯琳也是第二天才了解到其他人的傷勢情況——情況還算是樂觀的,誰都沒有受到任何的致命傷,就算是傷勢最嚴重的出租車司機和柯瑋,也不過是骨折而已;至於曉丹和小策,在昏死過去的當時,盡管看上去很嚇人,但其實隻是輕度腦震蕩而已。
柯琳在拔掉輸液針頭,開始下床走動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打聽雨琪的消息,但凡是她打聽過的醫生或護士,給她的回答都是一樣的:昨天和他們一起入院的傷者中,沒有這個女孩。
最後,柯琳來到了柯瑋和出租車司機的病房,這時他們也都是醒著的,受傷的部位打著石膏躺在床上。當柯琳向他們問起雨琪時,出租車司機的第一個表情就是一臉的茫然,而柯瑋在迷惑了一會兒後,竟然問柯琳說:“姐,你說的這個雨琪一定和那個耀鵬一樣,隻是你幻想出來的人吧?”
出租車司機此時也附和說:“是啊,雨琪這個名字挺陌生的,昨天他們三個去墓園接你時,好像並沒有提過這個名字。”
柯琳又一次怔住了,她問出租車司機說:“你說昨天去墓園接我的是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