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草藥茶(2 / 3)

“當然,我能理解。不過還好,我看你的生活環境還是挺舒服的。”

“就是他的死法,”鮑恩太太說,“不太能讓人接受。他一向責備那些輕生的人們。我無論如何也無法讓自己相信,他會做出同樣可怕的事情來。”

“是啊。不過你也不要太想不開了,鮑恩太太,他或許是生病了。”

“他是心碎了,詹金森先生。他把他的全部身心都傾注在他的事業中了。而它又失去得太突然了。他覺得自己被出賣了。” 她搖了搖頭。

“這種事在商場上實屬平常,”詹金森平靜地說,“一個環節上出了錯,並不全是你丈夫的責任。它就那麼發生了。”

鮑恩太太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壁爐前撥了撥火,“以我所處的位置,從這件事情中我學到不少東西,詹金森先生。保羅死前對我講了一些話,我知道它並非‘就那麼發生了’。公司陷入困境是事實,但他是被誘騙到某種境地的,走到這一步,他隻能以實價的一小部分售出自己的心血結晶。”她的臉發紅,是火烤的還是情緒激動使然,詹金森無法分辨。鮑恩太太轉過身來麵對他,“你必須承認從中你大獲其利。”

他安撫地微微一笑,“生意就是生意,鮑恩太太。你大可不必把這看成是個人恩怨。說到了,你不是也有東南飲料公司的股票麼。分紅時你自然也會有相應的紅利。”

“很少的一點兒,我得說。可我越來越入不敷出。”

他試著轉移一下話題,“今天的天氣簡直糟透了。聽說你有一個非常值得驕傲的漂亮花園,我還本想參觀一下呢。”

“唔,是有一個。等天晴後真要帶你去看看,隻不過最近鼴鼠出沒,刨斷了我很多花根兒。我的園丁和我本想用捕鼠夾子捉它們,但是他們的數量實在太多了,根本捉不過來。”

“鼴鼠?我認識一個朋友,他驅除鼴鼠的方法是在花園的地裏埋上瓶口朝上的空瓶子。據他說,風會讓瓶口發出聲響,鼴鼠聽到後就會主動往裏鑽。”

“園丁說,要徹底消滅它們,其實隻有一個辦法,”鮑恩太太說,“那就是毒死它們。聽上去很可怕,對吧?我不喜歡殺死動物。但為了保住我的花園,我必須這樣做。星期天園丁就已經把藥買回來了,現在就放在儲藏室裏。”

“原來如此。”

“等地幹到一定程度後,園丁就準備用藥了。同時,瓶子的方法也可以試試。可不管怎樣,這種方法給我一種特別奇怪的感覺。”她用一隻布滿皺紋的手拍了拍自己的麵頰,“哦,我這個主人真差勁兒。我應該給你倒杯茶來。”

“那真是太好了。”他說。

“草藥泡的茶,”她說,“我想你一定會喜歡的。這種茶隻是有點兒苦,但專門有人喜歡這種味道。”

“我想一定不錯。”

在等她從廚房回來的這會兒工夫裏,詹金森還詫異,為什麼她沒有問起自己對這所房子的觀感,或許是她以為滿目的貧窮已經喚起了他的同情心。他看看表,已經三點了。他得找個借口盡快結束這場無聊的談話,不過,走之前還得問問薩姆?考德雷的情況。

他正琢磨這待會兒該怎樣提問,鮑恩太太推著一輛輪車進來了,車上除了茶壺、茶杯,還有裝飾著大理石花紋的蛋糕和餅幹之類的電信。“讓我來幫你。” 詹金森驚歎著起了身。

“日子好過時我們還有個幫傭,”他們都坐下後,鮑恩太太說,“可自從生意失敗——算了,人總得活下去。我總是禁不住要回想以前,我和鮑恩先生是多麼的滿足和幸福,我從未想過會孤獨終老、勉強維生,我們都以為我們會有一個富足的晚年。”

詹金森清了清喉嚨,嗓子眼兒有個餅幹渣不上不下的:“我正在想,鮑恩太太。我和鮑恩先生做事的出發點都是想要讓你過得好,如果你有什麼困難或要求,請跟我說。有些年輕律師太缺乏經驗,他給不出什麼建設性的意見。”

她微微一笑,“我已經有一位律師了,”她說,“考德雷先生給了我所需要的所有幫助,我認為他有必要跟你討論一些事兒。”

“如果是公司事務,那隨時可以安排,沒有問題。不過,據我所知,一切都很正常,我和他之間沒有什麼需要談的。” 他極力掩飾自己的不安。

“法律條文我是不懂,詹金森先生,但我知道,如果我能證明我丈夫是在某種程度上受到脅迫的,那麼,法院一定會宣布協議無效。”

“脅迫?”詹金森覺得,食物一下子變得難以下咽了,“怎麼可能。每個細節鮑恩都過了目,他都是在完全自主的情況下做出的決定。我想你是受了什麼人的蠱惑,才有這樣荒謬的想法吧。”

“薩姆?考德雷可是個聰明的年輕人。” 她看上去有些擔心。

“打官司隻會帶來令人不快的經曆,鮑恩太太。我想你是不會喜歡那種感覺的。”

“我一向認為一定會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詹金森又呷了一口茶,這時,他似乎略有所悟。更好的辦法?她到底什麼意思?

“訴訟耗時傷神,”她說著,也呷了一口自己杯裏的茶,“保羅生前說過,要想解決不愉快的事,那就盡量采用快捷省力的方式。這話讓我感觸頗深。”她微微一笑,又補上一句,“你喜歡我的茶嗎?”

“很好,真的很好。”他真的迷惑了。她是在暗示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