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可是……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啊。”柯靜雙手拖住臉,用手背的冰涼貼了貼耳廓,想借此得到更多的冷靜。
“以前,她哪一回比賽不是第一?重點是,她在鋼琴上麵,不僅努力,而且很有自己的思維,特別有想法。”
“就是最近,不說她的技術走下坡路吧,反正她狀態很不對勁,我想開導都無從下手。”
“就拿剛剛來說,突然一通電話找我過來幫她看最新那首曲子彈得怎麼樣了,我滿心歡喜地跑過去,她呈現給我看的,還沒有上一次彈得好。”
“你說我能不生氣麼?”
這般說著,柯靜再一次到了氣頭上,把空調又調低了幾個度。
“哎呦行了我的老婆大人,還是那句話,咱們啊不要逼孩子逼得太緊,欲速則不達,我們得把目光放長遠些才是。”
“你也不要總是這麼心急氣躁的,我看著都心疼你,孩子也辛苦,你也很累。”
“待會兒我們還要趕飛機去深港市,快消消火吧。”
“這一次的單子……”柯靜突然有些擔憂。
“你不用擔心,上一次沒有談妥是工廠那邊出了問題,這次全部的結構我們都一起親自去審查了,保證萬無一失。”
……
“坐吧。”秦思藝笑著指了指身旁的一張椅子。
江絮晚倒沒有特別拘束,點著頭走過去坐到那張椅子上。
“啥時候來的啊?”
秦思藝還是問了這句話,但該來的總會來,江絮晚隻能沉著應對。
“剛剛到門邊就聽到你喊我了。”擔心秦思藝不相信,她又補充了一句,“我進琴房的時候,剛好還看到了一個女人,一時間沒注意我差點撞到她,還好我避開得及時。”
秦思藝勾起嘴角,可那笑意雖然落在了江絮晚眼中,但是卻讓江絮晚感受不到它的真切。
格外空洞的模樣。
不像其它時間裏的秦思藝所表達的那種狀態,這一次是穿梭在琴音裏的孤獨症患者。
秦思藝修長的手指如蔥段般白嫩,又仿佛透著點白玉石的冰涼純淨。
那樣好看的一雙手在黑白之間翩躚起舞,時而揚起時而落下,手指與手指之間是充滿了故事的。
而這些故事又滲透進每一個音符裏,一點一滴地鑽進江絮晚的情緒,作祟。
江絮晚不知道如何形容秦思藝彈的這首曲子,之前明明沒有聽過,可是卻在這些音階裏麵找到了不知名姓的熟悉感。
仿佛曾經的某些回憶都被這首曲子牽扯了出來。
好像很多未來的構想也在其中呈現。
江絮晚莫名地有點感傷,思緒在秦思藝愈發急促的節奏裏飄得很遠,攜帶著梧桐葉,越過湖,越過高鐵軌道,越過風電場……
南方不會有秋天的那種景色迭代,但是偏向於中部地區的南部小城,卻有樹葉枯黃的秋天。
江絮晚望著琴行外麵碧綠的梧桐葉,想著到十一月份他們應該都會變黃,然後輕輕飄落。
而在此時光影的斑駁陸離間,江絮晚有些昏昏欲睡,帶著不知名的情愫墜入很長很長的時光隧道……
【2038年11月8日】
江絮晚靠在椅子上,出神地聽著麵前的人彈奏那首熟悉的樂曲——節奏以及音階都不一樣,但是卻帶給自己同樣感受的一曲音樂。
她斂著眸,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如煙花盛開般的笑意在她臉上蔓延開來。
隻是那麼一個乍然若現的瞬間罷了,卻給了她醍醐灌頂的感受。
當年在琴行裏麵,聽著秦思藝彈奏,自己心中飄過很多畫麵。
有關於過去的美好記憶或是悲傷經曆,也有關於未來的構想。
就在剛剛她想起來了當時自己想的是什麼。
當年那個十八歲的自己,在那首不知名的音樂裏,帶著不知名的情緒,想著自己將來有一天會做什麼,在哪個高雅的場所聽一些喜歡的曲子,或者自己也可以嚐試著彈奏一番。
她的笑容更甚,幸福的感覺溢滿了整個心房——她對於自己成為了自己想要成為的人感到幸福。
隻不過,幸福之餘仍有些微的感春悲秋,她知道自己有遺憾。
就像幸福過了頭,眼角會溢出淚水那般,她深刻地明白這個道理。
“老師,我彈得怎麼樣啊?”
音樂戛然而止,江絮晚內心的情緒再如何澎湃也隻能夠盡快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