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墓碑之下(2 / 2)

帽簷之下,江絮晚看到守墓人掃雪的動作頓住,支起了彎著的腰,也就那麼幾秒鍾的時間,似乎那掃墓人看了江絮晚一眼之後便彎下了腰。

江絮晚並不怕和人交際,雖然十多年過去她擁有了當初那個自己缺少的“成熟”,但她仍然在與人交往時帶著某些不願被侵擾的排斥感。

所以掃墓人這般,反倒讓她自在了許多。

然而,若是換一種很客觀的角度看待,似乎誰都不會對一個來墓前的人多問什麼,因為這樣確實不算禮貌得體。

她罔顧其他,徑直朝著那座墓走去,終於在那張熟悉的笑臉麵前,她止住了步伐。

“……”輕輕嘶著氣,在逐漸模糊的視野裏麵她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這十多年她都沒有來過這裏,她特別害怕。

害怕是她有時候做夢夢到那個女孩對著自己笑。

女孩的笑意並不嚇人,而是格外溫暖的色彩,可正是因為溫暖,江絮晚才會覺得畏懼。

那種深深的愧疚,鐵得發硬般的繩索,把她的心髒勒得喘不過氣來。

“……”

她不太理解,甚至覺得荒謬——大多數人事隔經年以後的情緒要麼崩潰要麼平靜,大多是兩個極端。

但隻有她江絮晚,是帶著濃濃的淡然,流著淚的。

不由得覺得自己虛偽起來。

是啊,虛偽。

明明內心沒有悲痛,卻還要流一些無謂的淚水。

是不是因為十多年沒有來看望過她,所以情緒都積攢了起來,才會在遇見的那一瞬崩盤。

眉頭蹙起,江絮晚緩緩放下一條腿,接著又跪下另一條,此般她某種程度上更靠近了笑靨如花的女孩,也更靠近了那段使自己快要崩潰的記憶。

但她撐住了。

“好久不見。”

並且還能開口問這一句好。

蕭瑟的風卷起一些枝頭的雪,飄飄搖搖,最終落在她肩頭。

可她隻是看著她。

就像她也看著她。

“我又想去找她了,你說怎麼樣?”

“我每一次都特別靠近他的時候,又莫名其妙地好像被他無情地推開了。”

“……”

“我還應不應該再繼續?”

……

沒有聲音回答她,隻是雪在寒冷的空氣因子中發出殘酷的尖叫。

“我知道你其實很喜歡他……所以你一定是支持我的對吧?”

“我明白——”她用一塊石頭壓住那束白色的康乃馨,“你喜歡白色,你一直都喜歡幹幹淨淨的東西,所以我買了康乃馨。”

……

“再見,江絮晚。”

最後她對照片上十八歲的自己道出了告別意味。

她其實有很多話想要對那個自己說,然而當自己站到那個笑靨如花的她麵前,隻覺得整個人都變為了透明,自己被一絲不掛地展露在她麵前。

……

依然是沒有回答的空曠與寂寥,天地間隻剩下蕭瑟的風。

她起身,緩了緩久跪以後的眩暈感,摘下氈帽微微鞠了一躬,隨後起身戴上帽子離開。

沿途經過許多陌生的墓,她忍不住去看那些照片上的模樣。

隻是讓她有些心寒的是,大多數人都沒有照片。

她路過這一座座墓,心中感慨萬千。

逝者已逝,活著的人除了“思念”與“愧疚”還能留下什麼呢?

她還想到自己當初之所以為自己建下這座墓的原因——她是想徹徹底底地告別過往,擁有嶄新的開始。

盡管這似乎隻是一種過於主觀的想法。

她反複思考著這個問題,最終不得其解,隻能任由荒誕的複雜情緒於心間蕩漾。

而就是在這樣荒誕的時刻裏,她在墓地門口看到了他。

江絮晚想過很多種兩人相遇的情景,也想過自己會不會紅透眼眶撲進他懷裏,對他大大方方地說一句“我好想你”。

可是她什麼都沒有做。

情緒空洞,大腦裏也是空曠十分。

她感覺自己仿佛石化成了一台攝影機,隻是看著他,記錄著他的一舉一動。

然後她看到他是紅著眼眶的。

她看到他眼中的某些自己需要的情緒。

可最後……

她的意識逐漸清醒過來,隻發現麵前站著的人並非衛戈,一切原來不過是寒冷的幻想。

“你來幹什麼。”江絮晚徑直走過去,沒有在他身邊做任何停留,直接往前。

江絮晚步子有些快,徐州跟在她身後一直注意著她的腳下,深怕她會一不小心就滑倒了。

“我知道下雪了,你就不會走。”他是指下雪的話江絮晚不會離開深港市回南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