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憨喜所在的班級完全變了樣,一個個神秘兮兮。女生們的畫妝盒天天帶在身上,男生們胸前的領帶飄灑如旗。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寢室混亂不堪。沒辦法,就業形勢嚴峻,大家都提早為工作忙碌開了。
隻有憨喜,依然斜躺在架子床上,抱著一本大部頭的網絡小說有滋有味地啃著。以致於晨昏暮濁,非醒即夢。
位於不齊地的不齊學院,想當然是不齊地的高等學府,但是要把它往大學排名裏一放,立刻就如黎明的雞啼,沒呴嘍幾聲就不見了蹤影。
所以,憨喜才不去溜門子,他不願意看人事部主管冷冰冰的臉,而寧肯麻痹在網絡小說的幻癮中。
他爸抱怨,你看你腦袋這麼大,一笑傻裏傻氣地,都是看小說看的。他反駁,在娘肚子裏他就這樣了。他爸訓斥:在娘肚子裏咋樣你是咋知道的。
盡管如此,他爸還是積極為他聯係工作單位,讓他過去麵試。他去了,但是一提起那個閻主任,他就來氣。
簡單一說吧。那天憨喜去找那位閻主任,閻主任正在開會,一直開到十點半。等他回到辦公室,拿起憨喜的檔案,剛瞅了一眼,突然闖進來一個人,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閻主任就赴飯局去了,直到下午三點多才回來。憨喜滿心歡喜地迎上去,不料一個電話,閻主任又馬不停蹄外出檢查工作去了。
所以,憨喜奔波了一天,事兒沒辦成,天也就黑了。
憨喜走在不齊地的街市上。對於不齊地,他十分熟悉,他就生長在不齊地。就算天黑了,他一點也不用擔心找不到回家的路。
憨喜騎著一輛半新不舊的電動車。那電動車有電的時候,能駕著突突突地跑。沒電的時候,能像自行車一樣,兩隻腳一蹬,也能行走。現在,電動車就沒電了。他隻得身子前傾,拚力向前蹬著。
憨喜一路苦笑,想著這一切,一不留神,撞著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那身影“哎喲!”一聲,淒厲地慘叫。
“媽呀,出車禍了!”
憨喜努力調整自己的視力。他看見一雙清澈透明的眼睛,宛若雨中的兩片樹葉。
“沒長眼睛啊!”
聽聲音是個女的。
沒辦法。文科生,看書太多,近視,三百多度。偏偏憨喜又不喜歡戴眼鏡,認為戴眼鏡是四眼子狗,他怕被別人罵四眼子狗。
“長了。天有點兒黑。不過看出來了,是個美女。胸大,無腦,而且張嘴罵人。”
“你!”
女孩揚起的拳頭又落下來,盯著憨喜的臉,問道:“怎麼辦吧你?”
“什麼怎麼辦?”憨喜慢吞吞地回道。
女孩圍著憨喜轉了半圈,說:“這樣吧,你幫我送一封信,這事就扯平了。”
憨喜的目光在女孩身上轉了半圈:“訛人是吧?你好好地,咋讓咱去送信。”
“天黑路遠,我一個女孩子,能行?”
“咱眼睛近視,天黑看不清路,更不行!”
“可我著急啊!”
“著急打電話呀?”
“沒有電話!”
“咱這兒有!”
“憨,我是說他那裏沒有。”
憨喜最討厭別人說他憨,他隻是看上去老實,略有憨相而已。比如嘴巴厚,比如聲音粗,比如表情單一。不知道他爸為何給他取了這麼一個名字。念大二的時候,他想把這名字改了。是荀七十二給製止住了。
荀七十二說,名字是父母給的,你把它改了,將來父母還能認出你來嗎?憨喜就沒改。
“那就等明天去。”
“no,兵貴神速!”
“還兵貴神速,”憨喜撇一撇嘴。
女孩慢吞吞地從“v”字型胸衣間隙摸出兩張紅牛。
憨喜瞧著女孩,悸動不已,兩個眼珠子都瞪出來了。咽了一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