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天台上的無名屍(1 / 3)

Chapter 1 天台上的無名屍

楔 子

秋日的暖陽已連晴了三天,但趙太太的心情卻無比鬱結。她一直惦記著要趁這幾天的好天氣,把洗好的棉被拿到天台晾曬一下。可天台的鑰匙卻在這幢大廈的管理員錢伯伯手裏,錢伯伯三天前住院了,是中風,好歹算是搶救回來了,但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誰也不知道錢伯伯究竟把鑰匙藏在了什麼地方。

好在頂替錢伯伯擔任大廈管理員的小夥子,向物業公司申請之後,終於獲得批準,用尖嘴鉗與榔頭強行撬開了天台鐵門上掛著的銅鎖。

為了搶奪天台上晾曬棉被的最佳位置,門一撬開,趙太太就抱著棉被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進天台。可就在她衝進天台的一刹那,頓時發出了一聲尖叫,然後暈倒在門邊。

隨後進來的年輕管理員,看到倚在天台牆邊的那具麵目全非血淋淋的屍體後,也禁不住慘叫一聲。

那具屍體埋在一堆空紙箱中,隻有頭顱和兩隻手露在外麵。它的臉皮被剝了下來,黑白相間的眼球掛在殷紅的肌理組織上,嘴張開著,似一個深邃暗黑的洞。它的雙手高舉,十根手指的最前端被利刃斬斷了。

但奇怪的是,盡管這幾天的天氣一直很好,但天台上卻沒有半點異味,也沒有盤旋而至發出難聽嗡嗡聲的蒼蠅。看得出來這具屍體在這裏已經躺了很長一段時間,變成了幹屍。

【1】

空蕩蕩的電梯大廈業主活動室裏,四個人圍坐在一台自動麻將機旁,一男三女,心不在焉地打著麻將。自從那天在天台上發現了一具死狀慘烈的屍體後,警察立刻趕到現場,並移走屍體。

奇怪的是,從此之後,警察卻再也沒到大廈來調查過這起案件。

玩麻將的四個人,很快就把話題引到了這件事上。

坐東麵的趙太太打出一張三筒後,故作神秘地說:“自從我在20年前離婚後,兒子就和我一起生活。現在兒子在藝術學院讀書,他交了個女朋友,是警察。我的警察準兒媳告訴我,天台上的屍體之所以會被剝掉臉皮,還被斬斷手指,就是凶手不想讓別人認出死的人是誰——要知道,相貌與指紋正是一個人的特征呀!”

大家都知道,趙太太是個寫偵探犯罪小說的作家,文筆甚是犀利,對偵破方麵的技巧也略有涉獵。她一直對自己在天台見到屍體後暈倒一事耿耿於懷,所以千方百計想要改變一下自己在鄰居們心目中的印象。

坐南麵的錢阿姨卻有些不以為然,她碰了趙太太打出的三筒,遲疑片刻,扔出一張四萬,說:“我家先生是在大廈值班室中風的,他是個忠於職守的人,即使發病,也一直讓大廈的監控設備正常運轉著。”她就是大廈前任管理員錢伯伯的妻子,現在錢伯伯出院了,就在家裏躺著吸氧——反正現在錢伯伯已經癱瘓了,還喪失了語言能力,在醫院裏也隻是浪費錢財,倒還不如送回家來等死。

古語有言,世上唯有麻將能解千般愁,所以即使丈夫癱瘓臥床,錢阿姨也來到活動室中玩麻將。

照錢阿姨的話來說,大廈的監控設備一直都開著,雖然警方停止調查,但她和新來的年輕管理員卻一起看過一遍錄影帶。不過因為經費有限,大廈隻在入口處安裝了一台攝像頭,其他地方則毫無防範。

錢阿姨說,錢伯伯每天都會去天台做清潔,也就是說,既然他沒報過警,那麼屍體應該是在錢伯伯中風之後才出現在天台上。而大廈入口處的攝像頭卻記錄著,這三天根本沒有任何陌生人曾經進入過這幢大廈。

坐西麵的孫小姐摸了一張牌,看到是張沒用的九條,順手打了出來,說道:“我平時沒事的時候就喜歡看偵探小說,趙太太寫的書我也看過。”孫小姐是一個台灣老男人養的金絲雀,膚白貌美,身材火暴,平日裏不用上班,有的是空閑時間,看過的偵探小說自然不會少。

孫小姐分析道:“就算天氣再好,現在畢竟也入秋了,隻怕三天也絕不可能令一個剛死的人變成幹屍。我猜,那個死者早就被謀殺了,但直到變成幹屍後,凶手才趁著錢伯伯中風入院,大廈沒有管理員時,把幹屍拋到了天台上。”

趙太太很讚同孫小姐的話,她補充道:“沒錯,我的警察準兒媳也說,警方在天台沒發現過多的血跡,也沒發現凶手拋棄的臉皮與手指前段,所以認定天台隻是凶案的第二現場。”

“可是,警方為什麼拉走屍體後,就沒再到大廈來了解過情況呢?”錢阿姨不解地問。

趙太太神秘莫測地聳聳肩膀,說:“或許警方有自己的安排吧……說不定早有警察偷偷潛入大廈中,監視著住戶的一舉一動……就連我們,一樣也逃不過警方的監視。”

一直保持緘默的李先生終於發話了。李先生是個股民,平時在家裏上網炒股,幾乎從不出門。他推倒麵前的麻將牌,看著孫小姐打出的九條,說了一個字:“胡!”

收了錢,李先生冷笑一聲後,說:“入口處的攝像頭沒拍到陌生人進入大廈的鏡頭,這就說明凶手一定就住在大廈裏,是大廈的住戶之一。而屍體變成幹屍,需要極長的時間,隻有大廈裏的單身住戶才有條件在自家屋裏藏匿一具屍體。”

他掃了一眼在座的另三位女士,朗聲說道:“幸好我老婆每天都待在家裏,不然我肯定也成了警方眼中的嫌疑人。不過,大廈裏的宅男宅女們可要當心了,他們肯定現在都處於警方的重點監控之下。”

【2】

孫小姐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不大好看,誰都知道包養她的那位台灣老男人,每隔一個月才來大廈待一禮拜。在這麻將桌上,她算得上是唯一的單身住戶。她的聲音顯得有些顫抖:“人家這麼一個弱女子,哪有能力殺人?人家見到血都會頭暈的耶。”和台灣人廝混得久了,她的語音語調都不知不覺帶了一點台灣味。

李先生麵無表情地說道:“狗急了會跳牆,人急了能幹出什麼……孫小姐若不介意,不如讓我們到你家裏參觀一下。如果在你家裏發現大片血跡,或剛粉刷過的牆壁,那我們就可以報警抓你了。”

“你們憑什麼搜查我的家?你們又憑什麼暗示我是凶手?”孫小姐憤怒了。

“哈哈,我在和你開玩笑呢!”李先生這才收起嚴肅的麵孔,朗聲大笑了起來,但笑完後,才發現自己的這個玩笑實在是不合時宜。正好,孫小姐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接完電話,便說約了小姐妹去做頭發,拋下麻將桌邊的三位牌友,神色不爽地離開了。

孫小姐走了後,剩下的三個人自然是沒法再玩麻將了。趙太太有些幸災樂禍地對李先生揶揄道:“瞧吧,你惹惱美女了,現在麻將也沒得玩啦。雖然你的分析有一定道理,但也不該現在就說出來呀。”

而錢阿姨則若有所思地從懷裏摸了一串鑰匙出來,這是大廈的備用鑰匙。物業公司擔心大廈裏某處住戶屋裏起火,而戶主卻正好不在,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所以讓每家每戶交了一把備用鑰匙到管理處。當然,這些備用鑰匙絕對是不可輕易使用的,隻有在緊急情況發生時才能拿出來。

錢阿姨盯了一眼趙太太,激動地說:“你寫了這麼多偵探小說,難道就不想過把業餘偵探的癮?”

趙太太做夢都想當一次真正的偵探,她還想在自己的警察準兒媳麵前露把手呢。李先生就更不用說了,現在正是熊市,股票跌得厲害,他正愁找不到出氣筒發泄一下心中的積鬱。

事不宜遲,趁著孫小姐一時半會回不了大廈,三個人來到了孫小姐的房門外。為了獲得第一手證據,趙太太還回家拿了一台DV機。

錢阿姨掏出鑰匙,插入鎖孔,輕輕扭了一下,隻聽“啪”的一聲,門開了。

門開的一刹那,三個人同事聽到屋裏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親愛的,你回來了?你不是說打完麻將還要去發屋做頭發嗎?”這聲音,不蒼老,也不是台灣腔,而是一個年輕男人的純正標準普通話。一個油頭粉麵隻穿著浴袍的小白臉從臥室走了出來,一看到站在門邊的兩女一男,頓時嚇得臉色慘白。

這年輕男人雙膝一軟,差點跪坐在地上,他愣愣地看著趙太太、錢阿姨、李先生,語無倫次地說道:“你們是周先生的人嗎?我和孫小姐是純潔的朋友關係,我和他沒什麼的……”

趙太太莞爾一笑,她記得包養孫小姐的那個台灣老男人就姓周。不過看眼前這油頭粉麵的小白臉,隻披著一件浴袍出現在孫小姐家裏,還說自己和孫小姐沒關係,真是難以讓人相信。但這是別人家裏的隱私,自己也無權過問,所以趙太太放下了DV機,準備退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