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迷霧森林
【1】
拉開窗簾,有明亮的光線射進來,照得眼睛一片刺痛。我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早上8點多了。
樓下有小販在沿街叫賣,不時有嬉笑的孩童從街麵跑過。整個城市掀開了新的一天,可是,我的心卻仍然停在昨天。
安瀾說:“秦歌,事情真的發生了。宿舍裏人心惶惶的。我好怕。要是,要是你在身邊多好啊!”
這是安瀾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之後,她QQ掉了線。打電話,無法接通,直到深夜。我的世界開始一片冰涼,瞬間陷入了黑暗中。
半年前,我接到了安瀾的電話。電話是她千方百計從雜誌社要來的。她說她很喜歡我的文字,裏麵有很多東西都那麼輕易地觸動了她。
我是一個雜誌寫手,俗氣一點說,其實就是個靠文字吃飯的撰稿人。對於讀者如此的肯定,著實讓我很是意外。
安瀾說她在浙江讀大學,是學校文學社的社長。她的聲音很黏,帶著南方水霧般的濕潤穿過電話鑽進我的耳朵裏,有種莫名的溫暖。
漸漸的,我們熟絡起來。在地圖上,浙江和河南,不過是一個指頭的距離。可是,我卻總覺得隔了千山萬水。
安瀾說,在她們學校的後麵有一片樹林。傳說,那是一個迷霧森林。每到夜裏,便會有詭異的黑影從裏麵躥出來。也有人說,那裏是一條通往未知世界的入口。
我笑著對她說,那不過是大學裏的恐怖傳言,我小說裏經常用到的。如果有一天,我去找你的話,我帶你走一走迷霧森林。
安瀾在那邊咯咯地笑,溫軟如玉。
我狠命地吸了兩口煙,然後重新坐到了電腦前。安瀾的QQ依然是一片灰白,她的簽名上寫著:“等你陪我一起走迷霧森林。”
這句話讓我莫名地心痛,如同擔負著一個沒有兌現的承諾。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我煩躁地在屋子裏徘徊。安瀾的笑容一直浮現在我眼前,使我無法安定。
吸完最後一根煙,我決定去浙江找安瀾。
車站裏很嘈雜。四處是雜亂的叫喊聲、說笑聲。半個小時後,我擠上了開往浙江的火車。
路邊的樹木在窗外一閃而過。快到終點站的時候,我接到了安瀾的短信。她說:“如書,我去了木良鎮。我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我要把真相找出來。”
我慌忙撥了安瀾的號碼,電話裏卻傳出無法接通的聲音。
木良鎮,安瀾曾經和我說起過。那裏便是迷霧森林的源頭。相傳在北宋末年,一對逃婚的男女跑到了那裏。為了躲避家人的追蹤,兩人鑽進了迷霧森林。結果,隻有女人從裏麵跑了出來。沒有人知道在迷霧森林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隻知道,那個女人出來後,一直守在迷霧森林的外麵,直至終老。故事傳到今天,漸漸有了很多版本。說得最多的,是那個男人為了救女人出來,把自己的靈魂留在了迷霧森林。
安瀾的舍友林雪和三名偵探社的朋友為了揭開迷霧森林的秘密,一起去了木良鎮。當天晚上,安瀾接到了林雪的求救短信。之後,便和他們失去了聯係。
安瀾告訴我的時候,我正在構思一篇懸疑小說。我一直認為,現實和小說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可是,安瀾的語氣很嚴肅。她說,林雪是她最好的朋友。如果依靠警察,也許她就再也無法見到他們了。
想到這裏,我忽然想起一句話,生活就是一部小說。
也許屬於我的小說,一開始就是一出迷離的故事吧。
【2】
出站的時候,天空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我攔了幾輛出租車,一聽說是去木良鎮,司機便惶然離去。半個小時後,終於有一輛車願意去。隻不過,他開出了雙倍的價錢。
出租車開到一處偏僻空地處,忽然停下來。
司機說:“前麵不遠就是木良鎮。因為路麵太窄,車子過不去。”
我沒有再與他爭執,付了錢,下車。
天陰沉沉的,有種大雨壓境的感覺。曾經,我在小說裏描寫過無數次身處異鄉的感覺。可是,真正身臨其境的時候,那種感覺卻是無法言語的。
我看了看表,已經下午6點半。
司機說,前麵是一個山坡,下去,便是小路,一直走便可以到達木良鎮。
四周很安靜,不時有不知名的動物從旁邊的草叢裏刷刷竄過。我拽了拽身上的包,環視了一下周圍,繼續往前走去。
天空亮過幾道閃電,跟著便是幾個炸雷。我不禁加快了腳步。
接到安瀾的短信,我的心裏鬆了口氣,有些東西也漸漸清晰起來——那就是我對安瀾的愛。雖然,一直以來我都不願意承認。在此之前,安瀾曾經無意中提過幾次,都被我委婉地引開了。可的,我心裏明白。不是不敢愛,是怕傷害。
眼前的路似乎怎麼走也走不完似的。蔓延在周圍的荒草,黑色的怪石,隨風亂舞的樹影,像一群妖怪似的張牙舞爪著。
我的心裏忽然湧上來一股莫名的恐懼。仿佛有人在耳邊輕聲地喘氣,一下,接一下。我用力地吸了口氣。突然,腳下一滑,從山坡上栽了下去。
周邊是濃密的樹林,我胡亂地舞著雙手,試圖抓住點什麼。然後,身體重重地撞到了什麼東西上。恍惚中,我看見麵前幾個人影正在推搡。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眼前有輕微的光亮在晃動。我睜了睜眼皮,想坐起來,一股疼痛從腿上蔓延而上,不禁叫出了聲。
“他醒了,他醒了。”坐在床邊的一個男孩聽見我的叫聲,高興地跳了起來。
我環視了一下四周。眼前是一個破舊的石屋。旁邊用幾塊木頭支了一張桌子,桌子上點了根白色的蠟燭。
“陳浩,他醒了嗎?”門外又走進來了兩個人。走在前麵的是個女孩子,白色的棉布裙子上沾滿了泥巴,頭發也有些淩亂。
“我……這是哪啊?”我支了支身體,勉強坐了起來。
“其實,我們也不知道。”坐在床邊的陳浩撓了撓頭,輕聲說道。
“是啊,我們在附近迷路了。在找回去的路時發現你的。你是外地人吧?”和女孩站在一起的男孩問道。
“我叫周萬成,是來探望朋友的。誰知道找了輛黑車,把我扔到了半路上。”我頓了一下,說了謊。
“我叫蘇子民,她叫林雪。我們是附近一所大學的學生。”
林雪?我一驚,抬起了頭。難道,眼前的女孩就是安瀾的舍友林雪?
“這裏的地形如同一個山穀,手機全部打不出去。也沒有見有人經過。我們算是與世隔絕了。周大哥,你朋友知道你來找她嗎?”陳浩滿臉希望地看著我。
我搖了搖頭說:“不知道,我本想給她一個驚喜的。對了,林雪,你們怎麼會到這裏呀!”
“我們是……”
“哦,我們三個是出來旅遊的。誰知道,走錯了路,越走越遠。”蘇子民微微向林雪使了個眼色,幹笑了兩聲。
我的心沉了下去。很明顯地蘇子民也在說謊。難道他們有什麼難言之隱?
我記得安瀾說林雪是和三名朋友一起來的,可蘇子民卻說隻有三個人,就是說,還少一個人。那個人去了哪裏呢?
“外麵又下雨了。要不,我們到對麵的祠堂裏躲一躲吧!”陳浩望了望門外,提議道。
“好,那裏比較寬敞。”蘇子民點了點頭。
【3】
走出石屋,我才發現,原來這裏竟然是一個破舊的村落。四周隱隱約約有不少殘缺的房屋。陳浩和蘇子民扶著我,林雪拿著行李。
走了大約十分鍾,在一個寺廟模樣的房子前停了下來。房子的牌匾上寫了兩個楷體大字“祠堂”。旁邊豎了一塊石碑,上麵似乎刻了一些難懂的文字。唯一可以辨認清楚的便是“木良鎮”三個字。
“這裏是木良鎮?”我看了看蘇子民問道。
“你知道木良鎮?”蘇子民愕然地看著我。旁邊的陳浩和林雪,同樣有些異樣地望著我。
“石碑上不是寫著的嗎?”我努了努嘴。
“可能是吧!這裏一片衰落,估計是被遺棄的地方。我們進去吧!”蘇子民嗬嗬一笑,推開了門。
祠堂裏麵並不像外麵一樣破損頹敗。一張供桌,上麵是一尊石像。門關上後,外麵的雨聲也聽不見了。
陳浩從供桌下麵找了幾塊木板和幹柴,生起了一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