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是裕王與裕王妃的成親大禮。
按禮製,王妃行大禮前,要在自家的祠堂拜祭先祖。
蘇景雖然被蕭慕容接回了裕王府,按常理,大禮可在裕王府中進行。
可祭拜先祖這一禮製不能廢,王妃還是要回尚書府先行祭拜蘇姓先祖。於是,蘇毅然便以此為由,在五月十九日這天,派人來將蘇景接了回去。
蕭慕容原本是想將蘇景留下的。
可蘇景卻明白,蕭慕容為了他,已經擅自改了禮製,將大禮延後,即使他再受皇上寵愛,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忽略先祖留下的規矩。
所以他最終還是選擇跟著蘇府的人回了尚書府。
……
……
來接蘇景的馬車已經轉過了街頭拐角,蕭慕容站在裕王府大門前,看著馬車消失的方向,卻遲遲沒有轉身回府。
“王爺。”暗鴉靜默著來到蕭慕容身後。
“暗鴉。”收回目光,抬眼看了看天空,蕭慕容微微揚起唇角,那雙深邃的眼眸裏,淡淡劃過一抹冷芒:“讓暗影,去一趟尚書府。”
蘇毅然沉寂了這麼久,事情的轉折,就要來了。
腦中快速劃過蘇景那張明麗絕世的臉龐。
蕭慕容斂下眼瞼,遮去眸中複雜情緒。
蘇景,你會與其他人不同,對麼?
……
……
麵前的供桌上,擺滿了牌位。
蘇景一一拜祭過後,最終還是走到了供桌最側麵,來到了那個上書:尚書夫人:蘇林氏晚秋的不起眼牌位麵前。
淡白色的煙霧自手中的香火中升起,籠罩在蘇景身前。
蘇景站立在這個牌位前,看著那上麵的名字,深深的呼吸了幾口空氣。
可不論他如何努力,那輕輕顫抖著的身子卻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緩緩跪下叩首,耳邊卻開始不斷的回響起母親的聲音。
怪物,你這個怪物,我沒有兒子,我沒有!
別碰我!怪物!
是你毀了我,是你!
四周的空氣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緊密的朝他壓縮而來。
可母親,已經死了。
蘇景直起身,透過煙霧,看著身前牌位上那個名字,就像是又回到了九歲那年的那個夜晚一般。
母親寧死也不願握住他的手,嘶喊著往湖中退去,掙紮著沉入水底。
母親死的時候,他就在岸邊。
他親眼看著冰冷的湖水逐漸漫過母親那雙還帶著驚恐的眼睛。
伸出去想要將母親拉上來的雙手就那樣無力的垂了下來。
母親寧願死去,也不願觸碰他。
都不願觸碰到他,就好像他真的是個令人覺得惡心的怪物。
父親是這樣,母親也是這樣……
從半空垂下的手,僵硬浮腫的冰冷屍體,母親寧死也不願握住他手的記憶片段不斷的在腦海中閃現。
這些記憶,就仿佛有千萬斤重般,隻要略微回憶,便會壓的他透不過氣來。
“啪!”手中的香火不慎掉在了地上。
蘇景瞬間回過神來。
穩了穩呼吸,蘇景伸手按住胸口。抬起眼眸,看著身前繚繞的白色煙霧。不知道為什麼,他在此刻,突然很想見到蕭慕容。
“蘇景?”許是見到他的反常,站在他身前一點的蘇毅然側過身來看他。
“抱歉,是蘇景的過錯。”蘇景抬眼看了蘇毅然一眼,隨後彎下身去,將散開掉落在地上的香拾了起來。
“雖說大禮未成,但你畢竟已然是裕王妃,身份尊貴。”蘇毅然看著低頭拾香的蘇景,眼眸裏劃過一抹幽深,“從今以後,你待我等,已不必跟從前一樣。”
蘇景聽著蘇毅然那句話,正在拾香的手頓了頓,卻沒有接話。
其實,自蕭慕容為了祥鳳樓那件事連夜進宮裏之後,他便猜到,事情會變得不平靜起來。
裕王是京師裏唯一一個封王,且受太上皇之命手握兵權的皇子。想要對他下手的人多不勝數。
先前他孑然一身時尚尋不出破綻,可如今卻出了個能讓他衝冠一怒為紅顏的蘇景。
裕王如此寵愛裕王妃,論誰都明白,若要對他下手,通過裕王妃,是最快又最有效的。
而他這個父親,蘇景是最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