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三顆金紐扣
【1】
“哇,她可真美啊。”淩戈望著資料夾裏的照片由衷地感歎道。
“你說過了。”簡東平漠然地答應了一句,他正在電腦上劈裏啪啦打字,想在年前完成這篇冬日遊記就收工回家。今年過年,他說服淩戈在他家吃年夜飯,並且小住幾天,所以他也很難得地回絕了驢友的邀請,準備在家裏過個完整的春節。
“哇,她真美啊。”淩戈坐在他辦公桌旁邊又發出一聲感歎。
“有那麼美嗎?”簡東平嘀咕了一句。
“你的女朋友開煤氣自殺,難道你就一點都不難過嗎?”淩戈皺起眉頭瞪著他,口氣像個婦聯幹部。
“不難過。”簡東平無動於衷。
“你真冷血!”
“淩戈,我已經跟你說過了,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跟她早在三年前就分手了。”簡東平麵無表情地說。他仍然在打字。自從認識淩戈後,他就練就了一心二用的本事。因為想要淩戈在他工作的時候完全不打擾他,那根本就不可能。
“可是,到現在她的抽屜裏還放著很多你跟她的合影呢?真親熱!哼!”淩戈嘟了一下嘴,隨後又惋惜地說,“她真可憐,小年夜孤孤單單一個人走上了絕路,我們到她房間的時候,覺得她的房間可真冷,後來我才發現,那種感覺應該不是冷,而是空。她那裏幾乎什麼家具都沒有,隻有一張床,後來才知道,那些東西都讓她賣了。她真可憐,靠變賣家當生活。”
簡東平沒說話。
“我們在她臥室的抽屜裏找到了她寫的遺書。你能想象嗎,你的模特女朋友江璿,臨死的時候,床邊隻有一雙拖鞋,她把鞋都賣了,大冬天隻穿一件單衣和一件罩衫,連滑雪衫和毛衣都沒有,人都凍青了。她的抽屜裏還放著當年你們在一起的照片。你看。”淩戈從資料夾裏拿出一張照片給簡東平看。
照片中的簡東平笑盈盈地牽著江璿的手一前一後走在山間小路上。簡東平記得這張照片,那是2003年秋天,他帶她一起去莫幹山的時候照的,拍照的是個同行的驢友。當時,江璿還是個天真美麗的19歲女孩,剛跨入廣告模特這行不久,那時候的她能接到一個報酬5000元的案子,就已經高興得睡不著覺了。
“James,我要發財了,5000,5000呢。”他記得她曾在被窩裏咯咯笑。
但誰能想到,她一旦迷失在這個充滿誘惑的行業裏,就墮落得比流星還快。他們曾經分手三次,第一次,他從外地回來正好撞見他的美麗小女友吃了搖頭丸後在客廳裏搖頭晃腦地亂舞,他關了音樂,把她的頭塞在水龍頭下麵猛衝了一通,他想讓她清醒一下隨後就走,他不喜歡看見那樣的她。但清醒後的她,立刻從背後抱住了他,並不斷地親吻他的後頸,懇求他別走,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這句話他不知道她說了多少遍,那時候他深愛著她,對她的身體、容顏乃至一顰一笑都有深深的依戀,所以他雖然有怨氣,但最終還是留下了。
第二次,當他從昏暗的舞廳把她揪出來時,她已經衣衫不整,迷迷糊糊地跟另一個男人睡了有一個多小時了,那個男人是她的好朋友,他不相信他們之間真的曾經發生過什麼,但那種放縱沉淪的場麵還是讓他感到心驚。他有一個多月沒理她,後來她再次以她的溫柔征服了他,他又一次原諒了她。
第三次,他也是從外地回來,看見她癱倒在床上,他一看便知,那是她剛剛過完癮,他轉身就走,可剛移動步子,她就一個跟頭趴在他腳下拉住了他的褲腿,對他說,她再也不犯了,再也不了,要是以前,他可能還會為她的眼淚心動,可那時候,他隻擔心她的鼻涕會不會掉在他的褲子上,於是他使勁把自己的腿抽出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她家。後來,他們就這樣分手了,他再也沒去找過她。他們之間也再沒聯係過。
他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在小年夜自殺,但是,他相信這些年她過得並不好。
【2】
房子裏果然冷得出奇。
“她就是躺在這裏的。”淩戈指了指那張低矮的床,簡東平一看,其實那不能稱之為床,隻能說是一張席夢思墊子,看上去已經很舊了,上麵罩了一張印有黃色大花朵的俗氣床單,是廉價貨,簡東平想,那不是她的品位,或者說,在她最後的日子裏,她已經不再講究那些了。墊子上有一條薄薄的毯子,一隻肮髒的枕頭丟在上麵,枕頭上還有一大塊汙漬。
床邊有一個床頭櫃,他拉開抽屜,裏麵隻有一支歪頭的圓珠筆、一盒燙傷藥膏和兩張附近飯店的宣傳單。藥膏已經用了一半了。
“她燙傷了?”他拿起那盒燙傷藥膏問淩戈。
“有燒傷,也有燙傷。”
“燒傷?她哪兒燒傷了?”簡東平吃了一驚,問道。
淩戈看了他一眼,沒有立刻回答,好像是在擔心自己將要做的事會讓他難過,她磨蹭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從資料夾裏抽出一遝照片遞給他:“她的手燒傷了,你自己看吧,這是現場照片。廖法醫說,她,她可能曾經把手放在火上……自、自殘,她的身上也、也有很多煙頭燙的泡,這、這個藥膏可能就是治燙傷用的。”淩戈一邊說,一邊小心地觀察著簡東平臉上的表情。
簡東平沒理會她的關心,認真看起現場照片來。
雖然江璿已經跟他分手三年了,但是看見當年活潑美麗的她現在變成一具傷痕累累的屍體呈現在自己的麵前,他還是感到無比心痛。
第一張照片裏,她細小的腰身上有一連串的燎泡,第二張,皮包骨頭的大腿上有兩個燎泡,第三張是她小小的稚嫩的乳房……那時候,她還一直為自己不夠豐滿而擔心他不愛她,所以常常自己在那裏嘀咕,為什麼我做了那麼多運動還是A啊,現在他看到比先前更小的乳房上有一個鮮明燎泡;接著是她的手,燒傷的是左手,拆去紗布後,隻看見一片觸目驚心的焦爛的皮膚……天哪!
他很少看到那麼多傷痕集中在他麵前,而且還是他那麼熟悉的人,那麼熟悉的身體,他看不下去了,他必須得用一隻手撐住頭,才能防止自己不叫出聲來,江璿,這是你自己做的嗎?你瘋了嗎?你難道不感到痛嗎?你還能感到痛嗎?江璿,這些年你到底在幹什麼?為什麼要對自己這樣?
“你沒事吧。”淩戈關切地走到他身邊。
他垂著頭跌坐在席夢思上,感到有點喘不過氣來。
“沒事。”他低聲說。
“算了,別看了,她太慘了,連我都看著心裏難過。”
他不說話,稍稍平複情緒後繼續看照片,最後一張照片是她的兩條小腿,有輕度燙傷的痕跡,接著是她的手臂,陳舊性傷痕……
“別看了,簡東平……”淩戈擔心地拉拉他的袖子。
“我也不想看了。”他把照片還給淩戈,同時站起身說,“我們走吧。”
不想感受悲痛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快逃離這淒冷的地方,他擔心再待下去,他會跌到從前。
他拉著淩戈的滑雪衫,把她拉出了房子。
“去吃點東西吧?我覺得又冷又餓。”走出一段路後,他的心情稍微好了點,於是提議道。
“你想吃什麼?”她的眼睛一直在他臉上移來移去,總好像在問他,你好嗎,簡東平,你受得了嗎?
“我們去吃豆撈火鍋吧,一人一鍋,又好吃又幹淨,我請你。”他提起興致說道。
“好吧。”淩戈高興地答應了。
他握住她的手搖了搖,開玩笑道:“今天我要多吃幾個肉圓才行,我好餓啊。”
“簡東平,你怎麼不吃啊?”淩戈困惑地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簡東平。他正歪頭望著窗外想心事,任憑小火鍋裏的牛肉、金針菇和蝦滑上下翻滾。他一定還在為江璿的那些照片難過,淩戈想到這裏,自己的心裏也跟著難過起來。
這時候,他忽然回過頭,用異常平靜的聲音對她說:“把那些照片再拿出來給我看看。”
他果然在想那些照片。
“吃飯的時候幹嗎看這麼惡心的東西?”淩戈說,她不想再用那些照片刺激他。
“給我。”
他表情嚴肅,神情黯然,這讓她有些怕他,同時也為他擔憂。
“快啊。”他催促道。
“給你可以,但你要保證,你再看到那個……照片”她一邊翻她的資料夾,一邊說,“你得保證,不能哭……我不想在吃飯的時候看見別人哭。”
他哈一聲笑出聲來:“你管好你自己吧,我才沒那麼多愁善感呢。”
淩戈看著他:“你剛剛在房間裏,我就覺得你快哭了。”
“淩戈,我是覺得很難過,但我不會那麼失控。”他笑著催促道,“快點快點。”
“也對,你一向都是冷血動物,我都忘了。”淩戈點點頭,瞬間說服了自己。
她放下筷子,從資料夾裏爽快地拿出那疊照片給他。
“不過,這有什麼好看的。”她嘀咕了一句。
簡東平從裏麵抽出手燒傷的那張照片看了看後,快速推到淩戈麵前。
“看,這是左手。”他說。
“那又怎麼樣?”淩戈對左右的反應向來很慢。
“你說她寫了遺書,是手寫的嗎?”
“當然。”
“那遺書應該不是她寫的,江璿是左撇子。她的左手燒傷了,不可能寫遺書。”他冷靜地說。
淩戈被他這句話嚇了一跳,筷子裏夾著的一塊午餐肉差點掉下來。
“你說什麼……那也許她是用右手寫的呢?”她放下筷子,從資料夾裏掏出遺書的複印件給他看。
“她右手不會寫字,如果寫,也是歪歪扭扭難看得要命。”簡東平看了一眼那封遺書說道,“她曾經寫信給我,我認識她的筆跡,這不是她寫的。”
“是嗎,那她給你的信還在嗎?”
“我燒了。”簡東平道,隨後又問,“你們是怎麼判斷這封遺書是她寫的?”
“在她的抽屜裏找到一張她寫的賬單,日期是一個多月前,筆跡跟遺書相同,其實,”淩戈把一大塊凍豆腐放入火鍋中,“我們還沒找到其他筆跡證據。你的信真的燒了?”
他朝她坦然一笑。
“我說了,我已經都燒了。跟她分手後不久,我就銷毀了她給我的所有東西,包括信、禮物、照片。所以我家裏什麼都找不到。”簡東平頓了一頓,問道,“賬單在哪裏?”
淩戈掏出賬單複印件給他看。他看了一眼就還給了她。
“這不是她寫的,她的字沒這麼漂亮。”簡東平一邊說,一邊往嘴裏塞了一塊熱騰騰的牛肉片。
“那麼……”
“淩戈,她可能不是自殺。你們找到她的家人沒有?”簡東平撈起火鍋裏所有的牛肉放入調料碗。
“她母親在一年前病死了,她隻有一個姐姐,但是我們還沒聯係到她。”淩戈又往火鍋裏丟了幾個蝦,簡東平剛才的話讓她有些心神不寧。難道江璿是他殺?
一陣沉默。
“實在沒辦法,那就找找她的電腦吧。”過了一會兒,簡東平說。
“電腦?”淩戈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她哪來的電腦?”
“你看這張照片,”簡東平把那張小腿有傷的照片拿給她看,“這種傷是燙傷,我以前有個同事也有過,那是大冬天,因為天氣太冷,把取暖器長時間放在離腿太近的地方烘出來的,不算受傷。一個人站著,不可能有這樣的傷,因為一般情況下不會在房間裏在同一個位置上站那麼久,所以隻能是坐著。”
“你是說,她坐著上電腦?”淩戈從來沒想到過這一點。
“現在的人隻有在電腦前才會坐那麼久。”簡東平夾起牛肉片熱乎乎地吃起來,“而且我知道她不愛看書,她覺得那太累。”
“所以……”
“所以我認為她是被謀殺的,她至少有過兩台電器,一台是取暖器,一台是電腦,我們可以去找找那台電腦的行蹤。也許她把它賣了,附近就有一個電器二手市場,我們等會兒可以去看看,如果沒出手的話,就可以找到她的電腦記錄了。”簡東平說。
他腦子真好,淩戈嘴裏咬著筷子望著他,在心裏由衷地歎道。
“對,這個人來過。”電器行老板看了一眼淩戈手裏江璿的照片,冷漠地說。
簡東平果然沒猜錯。
“那她是什麼時候來的?”淩戈連忙問道。
“大概兩個星期前吧。”電器行老板自顧自低頭擺弄著桌上的一台電腦。
“她賣給你什麼?”淩戈一邊問一邊朝二手電器市場的大門外望去,此刻簡東平正坐在車裏等她,她隻看到車窗上一個淺淺的影子。
“她啊,一台手提電腦。”電器行老板抬起頭想了一想答道。
“沒有取暖器嗎?”淩戈問道。
“我這裏不弄取暖器,你到後麵去問問。”電器行老板漫不經心地向後一指。
“她那台電腦,現在賣出去了嗎?”
她的這個問題讓電器行老板愣了一下。
“你等等。”他說,隨後他的手便開始在櫃台下麵翻騰起來,不時發出塑料薄膜摩擦引起的沙沙聲。淩戈耐著性子等了好一會兒,他才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來交給她,“給你,這是買主的電話。”
“在你這裏買東西的人都會留電話?”淩戈十分意外。
“不是啦,是這人特意留的。這個女的把電腦賣給我以後沒幾天,先是一個男的把電腦買了回去,接著第二天,有個女的陪那男的一起來,特意在我這兒留了個電話,說要是有人來打聽那個賣電腦的女的,就是那照片上的那個女的,和這台電腦,就去找他們。”電器行的老板說道。
“他們怎麼知道賣電腦的是個女的?”淩戈問道。
“誰知道。”電器行老板撇了撇嘴道。
“他們是不是也問你關於賣主的情況了?”
“啊,是啊,是啊,”電器行老板好像回想起什麼,“他們問我,那個賣電腦的是不是一個瘦高個的漂亮女人。我說是的。說實話,我在這裏做生意這麼久,還第一次看見這麼漂亮的女人,所以我印象很深。”
“其他還問過什麼?”
“沒有了,就給我留了個電話,讓有興趣的人去找他們。”電器行老板忽然壓低嗓門說,“我猜,他們認識那個女人。”
“他們是什麼樣的人?”
“是年輕人,穿得還挺體麵。”電器行老板說。
【3】
15分鍾後,淩戈在電器行完成了她的調查工作,回到了簡東平的車裏。
“有收獲嗎?”他看著她關上車門,問道。
“有很大的收獲。她在這家二手電器市場共出售了三件家電,一台手提電腦,一台取暖器和一台29寸的電視機。”
“都賣了多少錢?”簡東平問道。
“電腦賣了300塊,取暖器20塊,電視機400塊。最先賣的是電視機,那是一個月前,接著是電腦,兩個星期前賣的,最後是取暖器,是出事前四五天。”
簡東平似乎陷入了沉思。
“還有嗎?”
淩戈把那張電腦買主留下的電話號碼交給簡東平。
“這是什麼?”他問道。
“電腦的買主特意留下的電話,說如果有人來問電腦和江璿的事,就跟他們聯係。好奇怪的買主。”淩戈道,忽然,她發現簡東平看著那張條子在笑。
“怎麼啦?”淩戈問。
“我認識這買主。”他一邊說,一邊發動了車子,“她原來是《美食》雜誌的編輯,做得一手好菜,老爸是名中醫,前夫是律師,表姐是你們警察局的檔案員,現在的男朋友,嘿嘿,不知道是不是那個警察……走,我們去找她。”
“你是說她的男朋友很可能是我們警察局的人?而且還英明神武,長得很帥?我們那裏哪有這樣的人?難道是……鄭恒鬆副局?”
“這是誰?我不認識。”簡東平搖搖頭。
“那還會有誰啊?我們那兒他是最出名的了。”淩戈被簡東平的話搞得心癢難耐,一路上問個不停。
“聽說是神槍手。我見過一次,樣子有點凶。”簡東平好像打了個寒噤。
“還是神槍手?到底是誰啊?你不要賣關子了好嗎?”上了電梯後她還在問他。
“上次我看見他的時候,他們好像才開始談,也不知道現在有什麼變化,我已經好久沒看見莫蘭了,我不能亂說。”簡東平笑道,忽然話鋒一轉,“不過,相比之下,我還是最喜歡看見她老爸,她老爸可是我見過的最有趣的人了。如果他在,肯定要給我把脈了。”簡東平說到這兒,開懷大笑。
他們很快就到了12樓,簡東平按響了門鈴。不一會兒,就有一個穿著粉色毛衣的漂亮女子奔過來開了門。
“啊!James!”那個女孩一看見簡東平立刻捂住嘴發出一聲歡呼。
“莫蘭,老朋友!”簡東平歡欣鼓舞地張開雙臂,兩人親熱地擁抱在了一起,淩戈看見簡東平拍拍莫蘭的後腰笑道,“腰更細了,運動了吧?”
“沒錯,我就愛運動。”莫蘭笑著捶了他一拳。
淩戈曾多次看見簡東平跟他的女同事擁抱在一起,她明白那並不表示什麼。隻不過,她覺得納悶,難道有文化的人一旦成為朋友都會那麼親熱嗎?
兩人才剛放開,莫蘭就注意到了淩戈。
“這位是……”莫蘭好奇地看著她,“難道是淩戈?”
淩戈剛想回答,簡東平就搶先介紹道:“對,她就是我跟你提起過的淩戈。怎麼樣,是不是警花一朵?”
她白了簡東平一眼,覺得他自進門之後骨頭就輕了三分之一。
“淩戈,很高興認識你,以前簡東平在我麵前老是提起你呢。”莫蘭一邊說,一邊親熱地拉著淩戈進了客廳,“他說你是他見過的最可愛的女孩了。”
簡東平還對別人說過這種話?淩戈有些吃驚地回頭看了簡東平一眼。
“我是說過。”簡東平坦言。
這下淩戈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連忙別過頭去跟莫蘭說話。
“你們認識好久了嗎?”她是沒話找話。
“是啊,好幾年了,他以前給我們雜誌拍過美食照片,拍得很棒,看到那些照片的人個個都要流口水。”莫蘭笑著說,目光朝簡東平投去,“我們大概有半年沒聯係了吧。”
“差不多。”簡東平點點頭,“我最後一次給你打電話是讓你寫篇小稿子,哪知你一口回絕,說什麼自己在幫男朋友破案,現在還是他嗎?”簡東平帶著一臉壞笑問莫蘭。
“當然是他,買電腦的就是他。”莫蘭說。
淩戈聽出來,他們是在說莫蘭的男朋友,到底是誰呢?這時候,她聽到莫蘭在跟她說話。
“淩戈,這兒坐,別客氣啊。”莫蘭指了指客廳的沙發。
簡東平老實不客氣地在沙發上坐下,他拍拍身邊的多餘空間,示意淩戈坐到他身邊。隻要是身處陌生的環境,淩戈總會情不自禁地對簡東平產生依賴,所以看見簡東平的手勢,她趕緊坐到了他身邊。
“莫蘭,你那位怎麼會去買電腦?”簡東平問道。
莫蘭給他們倒來了兩杯茶。
“他去年10月破了一個警察局內奸的案子,受了重傷,一開始左手和左腿都動不了,醫生說,是子彈壓迫了神經,子彈取出來後,雖然好多了,但現在手和腿還不太靈活,還需要每天做練習,所以他想買台電腦練習打字,活動一下手指。”莫蘭一邊說,一邊從茶幾下麵的隔層裏拿出花生和蜜餞招待淩戈,“淩戈,吃啊,花生是我老爸自己炒的,好香的。”
“他現在住在這裏?”
“是啊,我們就快結婚了。等過完年就去登記。”莫蘭露出甜甜的微笑,“再說,他受了重傷,除了我也沒人可以照顧他啊。”
“他不是還有個妹妹嗎?”
“你說高潔?她去新加坡了。昨天還來信呢。”
現在他們說的人,淩戈一個也不認識,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吃花生。
“好香啊。”她吃了一顆,立刻就讚歎道。
“好吃吧,我老爸炒了20斤呢,你愛吃的話,等會兒帶點回去吧。”莫蘭熱情地說。
那敢情好,淩戈心道,但又覺得初次見麵就拿人家東西,有點不好意思。她回頭看看簡東平想問問他的意見,哪知他竟然說:“我記得你家過年時做的醬油肉很好吃,等會兒割點給我吧。”
“沒問題,我爸最近在瘋狂地做年貨,我們家的食物吃都吃不完,擺都擺不下,我不僅可以給你醬油肉,醃青魚塊、蝦油露雞、水筍燒肉,還有他親手做的大蒜牛肉辣醬,你最好多帶點辣醬回去,我們家現在就隻有高競和我爸吃那個,我跟我媽都不吃大蒜,我們都恨死那個味道了,一打開辣醬瓶蓋,滿屋子都是大蒜味道,偏偏我爸還做了很多,嗨,天下對身體有益的食物那麼多,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專揀臭的做。”莫蘭怨聲載道,淩戈卻聽得津津有味,好羨慕莫蘭,有個那麼愛做菜的爸爸,想當年,她自己的老爸除了會燒青菜麵和大排骨,其他的都不會做,而且每到過年,老爸不是值班就是加班,淩戈幾乎年年大年夜都是自己過的,多半時間她都是自己蒸一碗八寶飯,喝杯白開水了事……真羨慕莫蘭。
“你老爸今年回來過年,你們家可真熱鬧了。”簡東平說。
“他以後都不去法國了,他已經結束那邊的診所了,可能過完年,他會跟他的朋友在這裏開一個新的診所。”
“好,到時候我來看病,給我打八折啊。”簡東平笑道。
“沒問題,我老爸認識你。說不定給你免費看呢。可惜他今天跟我媽一起出去買東西了,不然看到你來,他一定特別高興。”莫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