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柏想了想道:“慢著,我有些東西要送你。”
說罷陳長柏便轉頭回屋,當他再次走出豆腐鋪子的門口時,阿木呆若木雞。
陳長柏來到阿木跟前,將那把曾被陳震當做鎮店之寶的豆腐刀遞給阿木:“陳震那家夥還在的時候對它愛惜至極,你可不能馬虎了事,若下回我看見它鏽跡斑斑可饒不了你。”
阿木回過神來,緩緩地接過豆腐刀,再也忍不住眼淚,淚痕順著臉頰一路流至下巴。
陳長柏又將一隻錦盒塞到阿木的兜裏:“這盒子裏麵裝著一枚結於無量海的金靈種子,是我意外所得的寶物,對修行之人而言價值非凡,但須以自身真氣抽絲剝繭才能化為己用,龍虎山上大佛如雲,想必對駕馭真氣之法亦是爐火純青,日後你或許會用得上。”
陳長柏又打趣道:“若是用不上就好好地收著,就當作是你我之間的‘定情信物’?”
阿木止住眼淚,向陳長柏保證道:“陳長柏我答應你,我一定會紅透半邊天。”
陳長柏的餘光瞥見巷口有位黃袍老道在等候,便擺了擺手讓阿木趕緊啟程。
阿木扛著豆腐刀來到陳長柏跟前,狠狠地給了陳長柏一記拳頭,轉身走出這條寫滿了他倆青春記憶的巷子。
巷子中傳來聲線:“保重。”
陳長柏笑意闌珊地揉著胸口,看著那個少年的背影消失在巷子的盡頭。
阿木離開後,陳長柏獨自坐在桌前,沒有了嗆人鼻息的煙霧,也沒有那個嘰嘰喳喳不停的話癆,諾大的豆腐鋪子前所未有的空寂。
陳長柏沒有萎靡不振,打起精神換上一套衣裳,去了一趟城隍廟,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如今小鎮的新一任城隍是個熟悉的陌生人。
鳩占鵲巢的赤目岩羊老樣子地趴在城隍廟的瓦頂上,卻不見了往日那股不可一世的傲氣。
陳長柏與岩羊微微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邁進城隍廟的門檻的一刻,驚喜交集。
城隍廟內有位黃袍高冠少年,正是葫蘆鎮的新一任城隍,翟一川。
陳長柏難以置信道:“一川?真的是你嗎?”
黃袍少年微笑著點頭。
看見同伴苦盡甘來,陳長柏欣喜不已:“我真替你高興。”
晉升葫蘆鎮城隍的少年翟一川轉過了身,眼中有些苶然,看著那尊已破碎的泥塑金身,縱然少年已經盡力收拾遍地的破碎瓷塊,卻始終拚湊不回那尊神像,哪怕隻是一個輪廓:“還不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若不是師父的大恩,我不過隻是一頭居無定所的無根陰物罷了,隨時都可能遭天道鎮壓灰飛煙滅。”
陳長柏看著滿地瓷碎,似乎已經猜出了大概:“李英俊的確稱得上良師益友四字。”
黃袍少年又回過頭問道:“看來你已經想通了?”
陳長柏的笑容中夾雜著些許難以尋辯的苦澀:“我知道陳震肯定不喜歡婆婆媽媽的家夥,我可不能辜負了他的寄望。”
陳長柏彎腰拾起一川未來得及清理的金身碎瓷,這些瓷塊通通失去了靈氣,已是尋常泥胚,說明那人的元神魂魄已毫無意外地灰飛煙滅。
陳長柏強忍住心中的波瀾跌宕:“要不我去找人替你修一座金身?鎮子百姓應該也還未知道城隍更迭一事。”
翟一川搖了搖頭,流露出黯然失色的神態:“師父以命證道前,征得天盛皇帝的同意,親手在山水譜上寫下了我的名字,不久後朝廷便會派人來為我修繕金身。”
陳長柏安慰道:“雖然我與李英俊相識不久,可我看得出來那家夥的眼角高得很,你可千萬不能讓他失望。”
陳長柏又苦笑道:“盡管我與他之間就不曾有過高山流水的情分,可說實話,他這麼不辭而別,我多少也有些傷神,若不是還有你在,這偌大的鎮子裏頭,我還真就是孤零零一人了。”
翟一川哈哈一笑,打趣道:“去你大爺的,瞧你說得,我又不是你媳婦,聽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事先說好啊,我可是正人君子,正。。。直之人。”
陳長柏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亦是開朗笑道:“感情你長了雙順風耳?”
翟一川在一張蒲團上坐了下來道:“我可是葫蘆鎮的城隍爺,雖然是年輕了一些,可鎮子上上下下有什麼能夠瞞得住我的金睛火眼?”
陳長柏笑而不語,兩人之間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時候。
翟一川有些失望地低下了頭:“可惜我現在還不能親自去和阿木道別,在金身尚未穩妥前,我仍難以抵抗人間城池的陽氣罡風,根本就走不出這座城隍廟,為保元神隻能畫地為牢,況且阿木他好不容易擺脫了天道之重,得到了前往龍虎山修行的大機緣,我總沒理由在這時給他平添心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