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砸的碎爛的椅子就像在昭示自己的下場一般,謝辛看的心裏一緊,更別說法海方才那一番話。
“自甘墮落?嗜殺成性?”
謝辛喃喃重複這倆詞,想起時隔五年再遇法海之時,自己在小巷裏發狂的那一幕。
原來,這是場悲憫的拯救,慈悲為懷的大師不忍目睹一條靈魂變得墮落,自願舍身相助,不成功便成仁,仁義再無法顧及時,便是大義滅親的除魔衛道。
原來,他在法海眼中會是這樣的下場。
謝辛搖搖頭,抱著那木匣站了起來:“若真有那時,我會自我了斷的,不勞煩你出手。”
說著,謝辛頭也不回離開。
“法海大師懸壺濟世,忙於拯救眾生,謝某哪好勞煩您如此費時費心——就此別過!”
狂風卷出,房間門窗齊齊打開,法海被那大風刮得別過臉去,分神之間,謝辛已經離去。
法海快步走到門前,卻發現外麵空蕩蕩的,再無那白衣公子的身影。
到此,一股失落湧上心頭。
他還是走了。
再來卻有些後悔,細想那句話,也是直接傷了謝辛自尊。
曾為冥界鬼司,又受冥主重用,在鬼界極有名氣的謝辛,他哪裏不知道身為鬼的下場。
他為鬼司這些年,見過的自甘墮落嗜殺成性的厲鬼數不勝數,用這些低劣的玩意來比較謝辛,他該多氣憤。
謝辛義無反顧走上這條路,一步一步背離地府背離他原本可以得到的安逸,全然不覺其他選擇孑然一身……此般作為已是舍身,他法海基於什麼立場再去譴責對方?
法海萬分苦惱,一時衝動說了不該說的,做了不該做的,這下可好,原本想留著對方,卻把謝辛推得更遠。
這幾日,法海過得不是滋味。
每當走出禪房,便能看到旁邊大門緊閉的房間,門口那把紙傘依舊未動過,院子裏,一盆錦鯉不知每日來看他的人少了一個,日日悠閑地吐著泡泡。
於是,他不想呆在院子,便在寺中走動,晃悠著,卻去了藏經閣。
一抬頭看到經塔巍峨,裏麵僧人來去如梭,一晃眼,似看見有個白色的背影在與濟光說著什麼,法海定睛看了,卻發現是濟光正在與一位僧人說話,餘光注意到自己,還對自己行禮。
法海擺擺手,又走開了。
晃了一圈,頓覺寺中也不適合遊走散心了,法海又倉促地下了山。
鎮上行人眾多熱鬧非凡,正值白日裏集市開放之時,街道之上幾乎是人挨著人走動,身處此地,耳畔都是人聲,貨架上物類繁雜,撲麵而來是凡塵俗氣,時間一長,心思被周圍的熱鬧吸引了,就不會多想一些事了。
法海走在人群之中,一身袈裟麵容平靜不言不語。
周圍人群湧動忙於手上的事,偶爾重衝撞一下就說一聲:“抱歉。”便繼續去忙碌。
法海本默而不語隻是行走,突然,身後有兩個女孩子似乎在打鬧著玩,結果不小心撞在他身上。
“啊對不起……”那女孩子意識到衝撞別人,立刻道歉,然而一抬頭,卻又是一聲“啊?是你?”
法海回頭,隻見那女子指著自己,有些驚訝道:“那晚搶花燈的那個和尚。”
法海細細看了會,也沒想起是誰,倒是那姑娘先笑了起來,開朗道:“大師不記得我也正常,那晚你注意力全放在那位同乘小船的白衣公子身上了嘛——我是沒料到你倆是這關係,還寫了那字條給你家公子,要不是他回我的那張正巧讓我姐妹撿回來,我還要怨你不解人情呢!”
法海終於有了印象,對方是那晚他與謝辛公乘小船漂流時,給謝辛遞花燈以表心意的女子。
沒想到是個話多爽快的女子,對方左右看看,又道:“您今日沒和他一起啊?”
被戳中心思,法海沒有說話,那姑娘卻自顧自理解了一般,又笑起來:“你們吵架了?那快去哄他回來啊,他能奉你為‘佳人’,也是大膽細心的,你同他好好說他會聽的。”
法海聽得有些糊塗,佳人?他一個大男人怎麼突然就被稱為佳人了。
這姑娘的同伴似看出法海困惑,便道:“小桃兒,看大師都糊塗了,你不如把那公子給你的回話讓大師看看。”
“哦、對!”小桃拿出小荷包“我看他字好看,還把字條收在著呢!”
一張紙遞到法海麵前,上麵一行娟秀的小字該是這姑娘的,寫著“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