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敲響了, 餘蘭嫻正開著綜藝節目打包著行李, 開門就看見眼睛紅彤彤的林歆笑。
林歆笑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委委屈屈地喊了聲:“媽……”
“怎麼了這是?”餘蘭嫻忙將林歆笑拉進來:“怎麼不繼續拍節目了?我看那節目挺好的,又鍛煉人還能觀光異國風情……”
餘蘭嫻話說到一半覺得事情不對勁,她看見了林歆笑身後的行李箱。
林歆笑悶悶地坐在椅子上, 拿起水喝了口才道:“顧叔叔不準我繼續參加節目。”
餘蘭嫻想了想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發展。
她沒有再說話,而是打開了冰箱端出一份提拉米蘇放在林歆笑麵前:“今天我閑著沒事做的,你嚐嚐看?”
林歆笑拿起小勺子, 舀了一塊放入嘴中, 巧克力特有的苦味和甜味在口腔彌漫開來,入口即化。
她吃著吃著, 豆大的淚珠從眼眶滑落下來,滴在桌麵上,形成一顆顆扁圓的水漬。
餘蘭嫻也沒有說話,隻是歎了口氣。
“你打包行李做什麼?”林歆笑抽抽鼻子, 將盤子上最後一口蛋糕細細劃拉到勺子上。
“房租到期了,我不打算續租了。就剩下最後一波行李了, 晚一點搬家公司會過來, 咱們住去新家。”
“嗯。”林歆笑應了聲。
“不哭了, 都成小花貓了, 一路過來沒少哭吧?”餘蘭嫻慈愛地拍拍林歆笑的肩膀,想了想還是說道:“人之所以是人, 是因為懂得取舍和放棄。”
出乎意料的, 林歆笑沒有反駁她, 隻是默默起身幫著餘蘭嫻一塊將行李裝進打包箱中。
餘蘭嫻又是欣慰又是心痛,還是安撫了一句:“你做的已經很多了。”
林歆笑沒有再說話,始終沉默地將東西全部都整理好。
大約過了幾個小時之後,搬家公司撥通了餘蘭嫻的電話,告知對方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林歆笑在她接電話的時候就已經把東西都搬去電梯。
餘蘭嫻掛斷電話之後,房間已經沒有人了,房門大開,電梯在往下一格格跳動著。
她搖搖頭,回頭打算把剩下的箱子也搬到樓道口,手機再一次響起。
餘蘭嫻看著來顯,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頭,最終還是選擇了劃開屏幕接聽電話。
“笑笑到家了嗎?”翁薇的聲音傳來。
“到了。”餘蘭嫻不冷不熱地應道。
翁薇聽出她的語氣不是很好,有心想要緩和氣氛:“你這是和我置氣嗎?別氣了,我這不是沒辦法嗎?”
“你心疼你女兒沒毛病,我也心疼我女兒行不行?好啊,現在你女兒被你保護在象牙塔裏毫發未損,我女兒就得活該去受氣,活該被欺負了回來?”翁薇不提這件事還好,一提餘蘭嫻火氣登時就大了起來。
“話不是這麼說的,長痛不如短痛,我們才是一個戰線的不是嗎?”
“翁薇,笑笑也是你看著長大的,不求你念在往日的交情,起碼存留點善念吧好不好?你知道笑笑今天回來的時候,眼睛都哭腫了!你是不心疼,可我這當媽的心疼!這五年她怎麼過的你知道嗎?你不知道!可我卻天天在看。”餘蘭嫻語氣依舊不善。
翁薇本就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軟聲軟氣幾句依舊得到餘蘭嫻的冷嘲熱諷時,她也氣笑了。
“餘蘭嫻你心軟了一輩子了,在這種原則性上的問題也開始心軟了?嗬,那我就以安安母親的身份麻煩你——看好你女兒,別讓她再來騷擾我家安安!”
餘蘭嫻看向ipad裏正在重複播放的綜藝節目,畫麵中正放到顧微安溫柔地看向林歆笑的一幕。
她冷笑著掛斷了電話,將手機調為飛行模式。
“媽,還有行李嗎?”林歆笑出了電梯就朝著內室喊著。
餘蘭嫻將ipad退出界麵塞進包裏,把剩下的包裹全部推出房間,大聲應道:“就剩最後幾箱了。”
*
顧微安也在當天晚上乘了飛機趕回了國內,她此刻正躲在自家樓下,看著翁薇拿著電話一邊走出別墅一邊說著些什麼。
她躲在不易被察覺到的地方偷偷看著翁薇的一舉一動,隻見翁薇突然大聲喂了幾聲,才拿起手機到眼前,緊跟著就是憤怒地將手機摔在地上疾行而去。
顧微安沒有動。
果然沒有過多久,翁薇又回過頭來,滿臉陰鬱地撿起屏幕被摔成蜘蛛網的手機,再次離開。
這是第12個手機了,顧微安在心底數著。
她反複確認了幾遍翁薇短時間不會再回來的時候,才躡手躡腳像做賊一樣摸進了自己家裏。
門關上之後她舒了口氣,背抵在門上開始環顧自己的家。
她的家中裝修的中規中矩的,透露著一股子濃厚的守舊派味道,隨處可見的紅木家具擺放得整整齊齊,沉悶的暗色地板和灰色調的窗簾。
整個家都是陰沉沉的,無一處不顯得煩悶,直叫人喘不過氣來,偏生她父親最是喜歡這種感覺。
“夫人?”聽見門輕微關上的聲音,尚在廁所打掃衛生的保潔阿姨小心翼翼出聲詢問。
顧微安屏起呼吸,踮起腳尖,踩上通往二樓的樓梯。
許久沒有等到回應,保潔阿姨走到大廳看了看,隨後聳聳肩輕拍了會胸口,又回到廁所繼續打掃衛生。
在保潔阿姨眼裏,翁薇情緒陰晴不定,讓人感到害怕,每天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她也滲的慌,要不是這裏工資確實給的高,她早就不想幹了。
誰不想活長點?她家小孩就成天說情緒穩定有益於長壽。
顧微安準確地找到母親的房間,旁邊就是她父親的房間,夫妻二人分居已久,雖住在同一間屋簷下,卻是各過各的。
她將門虛掩,目光在房間裏巡視了一圈。
顧微安不知道為什麼在自己家她要這麼小心翼翼的,她有種感覺,在這裏能找到她想要的東西。
林歆笑離開之後,她難受極了,短短的幾天相處,她卻覺得像認識了許多年一樣。
她很奇怪為什麼自己母親從來沒有和她說過這個人。
顧微安深吸一口氣,開始翻找每個抽屜裏的東西。
化妝品,不對。
首飾,不對。
連續翻找了幾個抽屜之後,顧微安開始頭痛,裏麵裝滿了各式各樣的護膚品化妝品以及令人眼花繚亂的首飾。
好像這一整個房間隻剩下這些東西,顧微安轉過身,看向衣櫃。
這裏麵會不會有她想要的東西?
不、不對,衣櫃是用來放衣服的,裏麵肯定滿滿都是衣服,顧微安搖搖頭開始翻找床頭櫃的抽屜。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什麼,隻是憑借著直覺在搜索。
“夫人您回來了!”就在她毫無頭緒的時候,樓下傳來保潔阿姨大聲問好。
“喊什麼喊,小點聲不會啊?這麼大聲音叫給誰聽?”翁薇充滿怒氣的聲音響起。
“抱歉夫人,我還以為您剛才回來過呢……”保潔阿姨的聲音漸漸變小。
“剛才?”
“剛才我聽到門關上的聲音,還以為您回來了……可能是我聽岔了……”
“說了多少遍了,沒確定的事不要給我說。”翁薇不耐煩了,重重踩上一階樓梯,就要往上走。
顧微安手下的動作越發的快了,卻什麼都沒有找到。眼下隻剩下衣櫃沒有找過了,她聽著腳步聲慢慢往上走,心下猶豫是要冒著被發現的風險繼續找,還是放棄。
她理智上有些想放棄了,畢竟平日裏母親對她還不錯,雖然脾氣差卻從來沒對自己發過火,自己莫名其妙翻東西惹母親生氣實在不劃算。
但是心底始終有個聲音在叫囂著,繼續找下去。
顧微安僅是猶豫就過了幾秒鍾,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她咬咬牙終是打開了衣櫃。
整個衣櫃都是擺放得整潔,唯獨一個小旮旯角落用雜亂的衣服堆放著,像是故意隱藏什麼東西一樣。
顧微安伸手探了探,就摸到了一個小木匣。
翁薇站在門口,手剛摸上把手,就聽到房間裏有細小的聲音,她皺起眉頭,猛地拉開門。
並沒有人,翁薇走進房間裏疑惑地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然後伸手撫上太陽穴揉了揉,她最近神經質的厲害。
她走到床前脫去拖鞋,靠在床上,拿起床頭櫃的穀維素片倒了兩片在手心裏就著水服下,然後長長地歎息一聲閉上了眼睛。
沒過多久床上就傳來了沉穩的呼吸聲。
床底下,顧微安摟著小木匣,緊張的大氣不敢喘一聲,當她看到拖鞋突然出現在床邊時,整個人的心都要提起來了。
她要被發現了?
好在翁薇隻是上床睡覺,顧微安這才稍稍放下心,但依舊全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直到呼吸聲越來越清晰。
顧微安慢慢活動著關節,剛才驚險的心髒都快跳到耳朵裏了,撲通撲通的。
她慢慢抽開小木匣上方的木片,看向裏麵的東西。
周圍被床單擋著光,看的不是很清楚,顧微安猶豫再三掏出手機按亮了屏幕,借著屏幕的光看清了裏頭的事物。
一本十分陳舊的相冊,兩個手鏈以及一塊衣服碎片,最右邊還有巴掌大小的透明小瓶子,裏麵裝著大約十幾顆折疊好的星星。
床上突然傳來了個動靜,顧微安連忙把手機屏幕按在自己衣服上,停止了所有動作。
翁薇在床上翻了個身,很快就又陷入睡眠中。
顧微安輕呼一口氣,最先取出了相冊。
翻開第一頁就是全家福,在她之前去過的那條小巷子中,她和另外一個小姑娘站在最中間,後麵站著兩男兩女,其中一對男女是她的父母。
另外一對她不認識。
她將屏幕對準了照片上另外一個女孩的臉,小女孩眉眼清秀,靦腆露出一排小牙齒在笑著。
這女孩子長的很像林歆笑。
顧微安輕輕翻過一頁,再次印入眼裏的是河邊,她坐在岸上看著那個小女孩在河間玩耍,小女孩坐在地上,身邊滿是晶瑩的水花,一雙小手朝著她伸過來,似是在邀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