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顏蕭然的態度太過理所當然了。
在湖底空間的時候,他並沒有跟顏蕭然提到過自己想清楚的那些細微的線索。就連他自己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查明當年的事情以證清白,蕭然君卻想都不想就說:那便這麼辦吧。
景繁生不知道顏蕭然是否有懷疑、質疑過的時候,因為無論是關於什麼的事情,青年都極少會來詢問他。
這個青年模樣的男人似乎壓根就不關心什麼真相。他從來都是默默地站在那裏,無論自己做的對與錯,都默默地站在距離自己僅半步之遙的地方。
不僅僅是這樣。
這個同他一起跳了洛水湖、為他入了魔的青年會為他做的,不僅僅是這樣的。
他都不用猜測,就已經知道麵對老宮主的問話,顏蕭然的答案了。
感受著數百年來從未有過的劇烈心跳,景繁生激動地閉了閉眼睛。
果然,俊朗高大的青年薄唇輕啟,想也不想地說:“我想好了。”
他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也沒有向世人辯駁說景繁生是值得相信的,他隻是異常認真地說:“我想好了。如若有任何差錯,我顏蕭然定當一力承當。”
……
年少的時候,當景繁生還是生活在現代社會的那個景期的時候,聽到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這個世界是沒有什麼愛情的”。
景繁生那個時候還很小,並不懂,他也完全無法料到女人終年神經質的低喃聲會成了伴隨他活了幾百年的詛咒。
這個世界是沒有什麼愛情的。
曾幾何時,他也是這麼以為的。
從前的景繁生看起來就是個古道熱腸、好管閑事的老好人。他與所有人都交好,卻對所有人都一樣好。
這種完全一碗水端平的行為若是放在師兄弟和基友之間,倒也沒什麼不妥。
但問題就是,他對待妹子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倒不是不喜歡。他看見漂亮妹子的時候也會心生歡喜和產生感覺,體現著自己是個純爺們兒的各項指標一直都十分正常。
但如果真要他認認真真的跟哪個妹子談一場戀愛或者做點兒什麼事情,他卻又做不到了。
他總覺得自己的心中缺了點什麼。
可是當他看著這個與自己距離僅半步之遙、比肩而立的青年的時候,景繁生覺得缺失的那一塊兒,似乎是被他找到了。
原來人的內心真的可以產生一種鼓跳如雷的感覺。
一種可以被叫做心悸的感覺。
心跳得太快,就連渾身的血液都激蕩了開來。他不得不咬緊牙關才能抑製住那種想要一把抱住身側之人的衝動。
然而顏蕭然卻全然不知道景繁生內心的變化。
發覺身邊麵容絕美的青年身邊站著個形容嬌媚的女修,而且偏偏景繁生還一臉歡快的樣子,顏蕭然的眸中的血紅色變得更深了。
這時候所有人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無量劍的宗主到底緣何要跟這妖邪站成一線?
不過對於一些規模中等的宗門來說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似乎可以借此給無量劍狠狠地一擊。
“傾墨君,你方才說這少年是景……真人的兒子?而他又是蕭然君親口承認的親傳弟子?”
“不錯。”
刑傾墨沒開口,反而是顏蕭然和景繁生便已經率先地、異口同聲地回答到了。
景十一兩邊看了看,最終隻是握著屠末劍站在他倆身後,並沒有說話。
顏蕭然說:“十一是我的親傳弟子,也是我唯一的徒弟。各位覺得此事有何不妥?”
浮雲宗宗主開口道:“如果是繁生道人的兒子……”
“呦嗬,是我兒子又怎麼樣?”景繁生麵色不善地道。
“如果是景真人的兒子,那麼這位小施主天賦異稟卻也是常理之中了。”人群當中,頭頂光頭手執禪杖的白一塵忽然說道,“依貧僧之見,如果僅僅因為這位小施主年齡小又修為偏高便否定他的資格,未免有失公允。”
四大宗門雖說是各有千秋不分上下,但萬象寺由於一心向佛、低調又極少摻和俗事的原因,給人的感覺便一直都有點兒高冷,說話也就更有分量一些了。
而白一塵做為萬象寺住持的親傳弟子,又是修為在分神期的長老,所說的話便更加有影響力了。
景繁生微微揚起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角,如果不是這時候人多,他差不多就要像以前一樣,衝著白一塵打個口哨了。
白一塵這人雖然從小就呆呆萌萌的,給人的感覺傻乎乎,但其實他一點都不傻。
無論別人還想說什麼、想找什麼理由打壓景繁生,他一句話,就把話題又帶回了試煉之征上頭去了。
景繁生忍住了當場讚揚他一頓的衝動,他旁邊的秦風韻卻沒有任何這方麵的想法。
秦風韻常年居住在絕地穀中不與外人來往,雖然今年也已經一百多歲的人了,心思卻單純的就跟個小姑娘似的。
秦風韻說:“小和尚你說得太對了!我家小十一從小就比別的孩子要聰明得多,難道這也是什麼錯嘛!”
浮雲宗宗主咽了咽唾沫,說道:“景、景真人本身就是墮入魔道了的妖邪體質,誰知道、誰知道這小公子他現在是算修士還是算魔修?”
景繁生稍稍蹙了蹙眉頭。
世上開始出現他墮入魔道的說法,除了諷刺他殺人不眨眼以外,更有一層含義是說,景繁生已經棄了原來的修為,而轉變成了一個魔修。
這傳聞也是從他在重明山上屠殺瀟湘宮的人開始的傳出的。到了後來他身陷伏魔鎮圍殺,那時候他已經幾乎不能動用靈力也無法再禦劍抗敵了,給人的感覺便是隻靠自身功法戰鬥,於是便被徹底打上了魔修的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