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也沒打算要十一真的永遠戴著個麵具示人。隻不過是十一自己也喜歡戴,他便也沒有說什麼。
隻是甫一將麵具摘下,一張極端俊秀的小臉暴露在眾人麵前,倒引得四周之人都不約而同地狠狠吸了口氣。
——景繁生這人雖然墮入魔道又作惡多端,但若是論起相貌來,當真是整個修真界的人都是要自愧不如的。
這世間的傳聞素來都是不可不信,卻又不可盡信。就算所有人都傳得津津樂道,但也沒幾個人真的相信這麼十幾年間,景真人還真能跟誰生出個孩子來。且不說他當年究竟有沒有被重傷,就是修真之人逆天改命,便極少能有人再孕育得子。飛升成仙和傳宗接代,本就是極難兩全的事情。
隻是冷不丁看見這小公子的俊顏,倒開始有不少人覺得,也許這小子真的是景真人的親生兒子也說不定。
然而早已經習慣將所有的表情都藏在麵具之下的十一,剛剛將全臉露出來還有些不適應。他不禁微微蹙起了眉頭,表情雖然不算生動,但那雙燦若星辰又黑白分明的眼睛用那一張俊俏的小臉襯著,看起來便格外的明亮有神。
刑傾墨“咦”了一聲,旁邊的白一塵低聲念了句佛號,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細細打量起十一的眉眼來,而後看了看景繁生,又看了看與他執手而立的顏蕭然,似乎是紛紛都想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東西。
原本惡狠狠地盯著景繁生的邢染歌在看清楚十一的麵容以後,就直接換成了一臉怔愣和茫然的神色。
景繁生沒理別人都是個什麼樣的表現,他輕笑著對十一道:“拿第一當然也很重要,但首要的還是得注意安全。還有那些小豆包們,乍一傳送過去你們肯定是會分開的,如果有緣相聚,就要互相照應扶持一二,知道嗎?”
他自己參加過試煉之征,還得了個第一,但這種比試不是文試試題,沒有套路和方法,靠的完全就是自身實力和隨機應變的能力,所以景繁生也沒有什麼經驗可分享的。
雖然知道自己說的有一大半是廢話,景繁生還是忍不住要嘮叨上一番。
對上十一那雙澄澈耿直地滿是探究和疑問的眼睛,景繁生難得的老臉一紅:“至於別的事情……咳,等你比試回來再說。”
看自己爹這反應十一心中就已經有了計較,便點了點頭,又將視線轉到顏蕭然的身上。
與其他人不一樣,顏蕭然之前早就見過十一沒戴麵具時的樣子了。
但他那時候隻以為這孩子是景繁生同別人所出,光是調整好心態,隻將他看做是景繁生的兒子、告訴自己要愛屋及烏已經占用了他絕大部分的心神。也許是太害怕在十一的麵容上看見其他女子的影子,所以這孩子究竟是個什麼模樣,眉眼生得又像誰,他從來都沒敢仔細看過。
這一回還是顏蕭然第一次如此仔細地去看十一的相貌。小孩兒有一雙削薄的、形狀美好的薄唇,如果他笑起來,一定會跟景繁生挑著唇角的時候一模一樣。再往上看,他生著高挺的鼻梁,劍眉下麵有一雙有些狹長、但形狀格外美好的鳳眼。
從前隔著麵具看過去,便不難看出十一有一雙烏漆漆的、格外黑白分明的眼眸。現在這雙眼睛完好的形狀露了出來,眼角眉梢的樣子,倒真的像極了自己。
外人看不出來,但顏蕭然的身形確實是有些僵直了。然而青年平靜的外表下,內裏血液早就已經四處激蕩了開來,熾烈的血液經過心髒的位置迅速地蔓延至四肢百骸。
連帶著他那雙從來都有些冰涼的手抖迅速熱了起來。
這感覺與要入魔的情形還大不相同。就好像是被這世上最最幸運的事情砸中了似的,那種慶幸和激動,以及濃濃地感謝之情,讓他無法控製地將原本已經握住的手攥得更緊了些。
一雙黑亮的眸子驟然變得冉冉生輝,顏蕭然緩緩地將另一隻手抬了起來,輕輕地在十一的頭上摸了摸。
幸好他之前雖然心中抵觸過,但也隻是這樣做過的。雖然此刻手還因為太過激動而發抖得厲害,但摸上頭頂的動作卻並不突兀。
“去吧。”顏蕭然說:“量力而為即可,多加小心。”
想起昨日無意中聽見柳長老對柳亦蹤說的那些個關於務必要取得個好名次的話,十一愣了愣,想了想之後又覺得,無論師尊和他爹是什麼樣的關係,自己的師尊所囑咐的,從來就應該是“量力而為、多加小心”這樣的話。
他看顏蕭然的目光從來都是崇敬、崇拜的,以前被師尊摸了腦袋雖然麵上一點不顯,但總會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現在他沒戴麵具了,他的神情變化便更容易被人看出來,隻不過除了誠惶誠恐外,似乎是多了一絲親切和親近。
十一的眉宇間染上了笑意:“是,弟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