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半,餘薇安提前到了醫院,換好衣服之後,就去了梁主任辦公室。她知道對方昨晚是夜班,這個時間還沒走,所以才特意趕在這麼早來醫院的。
“梁姐,我想跟您談一談,關於之前9037床的病人身後的事。”
餘薇安說的,就是昨天搶救無效離世的那個尿毒症重症患者。
病人生前和老母親相依為命,配型成功的丈夫卷了所有家產失蹤,老太太無奈之下,變賣家裏唯一一套房產,又拿出了畢生的積蓄,就為了給女兒治病。
然而唯一的女兒最終也離她而去,剩下一個一貧如洗的孤苦老人,不知道又要如何生活下去。
“嗯,你想做什麼?”
梁主任也是聽說過這件事的,那位尿毒症患者後來查出患有嚴重的心髒病,根本無法進行腎髒移植手術,而她那位配型成功的丈夫並不知道這件事,直接就卷了家裏所有的錢消失了。
這件事雖然當時發生在腎髒科,但是在整間醫院裏,都已經成了一個人盡皆知的傳說了。
餘薇安早就想過這件事,昨晚更是一宿都沒怎麼睡好,一直在思考怎麼能幫助老太太一點兒。
她說:“失去親人的痛苦,我們無能為力,但是在經濟上,我想咱們可以幫幫她吧。梁姐,我人微言輕,在科裏,這件事我也不好主動說什麼。”
餘薇安略微苦笑,雖然她在醫院裏的待遇不錯,但是她心裏清楚,以她現在的年紀和資曆,不說醫院裏,就單說在心內科,也有很多人心裏對她意見很大。
所以很多事,她不能提,一旦提了,在有心人眼裏,就會有沽名釣譽的嫌疑。
“你是想做募捐?”梁主任猜測她的來意,應該是這樣沒錯。
餘薇安搖了搖頭頭,說:“也不算是吧,其實我一開始是想說,您在醫院很有聲望,希望您可以含蓄地倡導一下大家對老人的醫療援助,就是以後如果老人有身體上的問題,來醫院治療時,大家可以幫助她一些。”
餘薇安沒想要拉著全科室的人掏腰包,那樣的話也太不道義了,沒道理要讓其他人為她的於心不忍而買單,那簡直是道德綁架。
雖然她工作年限沒多久,但是薪水並不算低。而且她的生活中,除了要給餘景安支付學費和生活費之外,幾乎也沒有什麼其他的大額支出,所以這幾年下來,積蓄也攢了不少。
所以她可以定期給老人補貼一定數額的費用,以填補她的日常開銷,但是老人家畢竟上了年紀,免不了會有醫療方麵的需要。
梁主任聊聊聽了幾句,就想明白了餘薇安的打算。她笑了笑,拍拍餘薇安的肩膀,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心,這事兒包在我身上。”
餘薇安鬆了口氣,起身告辭,說:“那就不耽誤您時間了,剛值了夜班,您快點兒回去休息吧。”
走到門口,又連聲朝梁主任道了幾句謝,就從主任辦公室裏出來了。
“孩子是個好孩子,可就是太心軟了一些。”梁主任一邊換衣服,一邊輕聲地感歎了一句,“這天底下可憐人那麼多,又怎麼是她一個人幫得過來的?”
不過感歎歸感歎,梁主任對餘薇安的評價還是非常高的,畢竟是剛進入社會沒幾年的年輕人,對所有人都心懷善意,這是很難得的一件事。
餘薇安回到辦公室時,正好幾位住院醫生和實習醫生也都到了,於是她便抄起了病曆本,帶他們去住院部進行每天的例行查房。
路過9037床時,就看到床上空空蕩蕩,餘薇安晃了一下神,想到昨天還躺在這個病床上的女患者已經過世,忍不住輕輕地歎了口氣。
即便她做醫生這麼長時間,見過了那麼多的生離死別,然而每一次麵對那些她無力挽救的生命時,她仍然會覺得有些慚愧難過。
“走吧,去下一間。”餘薇安合起病曆本,從這間病房裏走了出去。
然而她走到門口,就聽見外麵電梯那邊傳來一陣喧鬧吵雜的聲音。
餘薇安下意識地往發出吵鬧聲的方向看過去,就見一個穿著髒兮兮的已經看不出原色的運動衣的矮個兒男人,咆哮著往這邊衝過來。
這個樓層的值班醫生和護士們,顯然也看出了那人來者不善,連忙防備地攔住他詢問情況,卻被他忽然發狂的舉動給打得措手不及。
遠遠地看過去,餘薇安覺得那人的臉有一點眼熟,於是她動了動腳步,往熱鬧的中心走去。
“餘醫生,您別——”有實習醫生看到她的舉動,想攔住她,畢竟那邊太危險了,然而卻在觸及到對方平靜沉寂的目光時,將沒說出口的話又全都咽了回去。
餘薇安往哪邊走,跟著她一道來住院部查房的住院醫生和實習醫生們自然也都跟著她。
隨著他們越走越近,那個矮個子男人咆哮出口的語言,也開始清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