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馬上到七月初七乞巧節,待字閨中的女兒家跟婦人們,自是為這一天忙碌起來。
因乞巧節這天是姑娘們穿針乞巧,祈願禱福的日子,燕州自打七月初一那日起,車馬嗔咽,初三之後,更是車馬不通行。
梧桐裏,夏府。
“半夏,夫人喚你,你快些過去吧。”說話的是個半大丫鬟,梳著羊角髻,見半夏還在院子裏摘花瓣,眉頭變皺了起來。
叫半夏的丫鬟抬起頭,也不過七八歲的樣子,微微皺眉,將手裏的竹編花籃遞給初冬,微歎口氣:“這花瓣采得不夠,不知等會兒回去是不是又要挨罵。”
初冬接過花籃,嗔道:“你當大小姐還會怪你不成,我看你啊,再不去夫人哪裏,才是真的要挨罵了。”
半夏不敢耽擱,疾步往上房走去。
初冬望著她的背影,抿了嘴輕輕笑起來,暗暗稱奇,三個月前,大小姐走到河邊,卻被河邊的石子絆了一跤,摔破了額頭,整整昏迷兩日,夫人和老爺嚇得魂不守舍,忙花重金找了燕州最負盛名的大夫,大夫查不出個所以然來,隻是說了兩聲怪哉,那模樣像極了白馬寺的和尚,有幾分脫離俗塵的味道。
夏如玉抬著水汪汪的眼,正端坐在夏夫人麵前的書案上,聚精會神握著毛筆,在宣紙上書寫,字體透露著稚嫩,夏夫人世家出身,自幼琴棋書畫樣樣算不上是精通,倒也比那些燕州專門教女兒的師傅強上一些。
夏夫人端著茶盅,低頭抿了一口茶,茶盅發出輕微的碰撞上,她眉梢輕動,眼神飄向夏如玉,隻見夏如玉麵不改色,繼續寫字,不由得欣慰一笑。
夏如玉心跳如鼓,隨著乞巧節臨近,她幾乎是夜不能寐,上天給了她重生的機會,卻不允許她逆天改命,這三個月來,每一樁事皆是重複以前的過往,彼時半夏和初冬還在她身邊服侍,夏夫人死後,這兩個丫鬟竟然被季氏許配給同一個屠夫,那個屠夫整日好吃懶做,嗜賭如命,先是半夏,而後初冬,都被他賣進了青樓,生不如死,短短四年的時間,連及笄都沒過,就香消玉殞在那些喪心病狂的男人床榻上。
夏夫人放下茶盅,慈眉善目的看著夏如玉,心中暗道,自打夏如玉昏迷醒來,小小的年級倒像是換了個人一般,居然主動說想學琴棋書畫,並且不要外邊請來的女先生,央求她這個做娘的來教,拗不過她,加之夏老爺寵溺她,自己也就應了,自己的女兒,自己最是了解,想她隻是一時興起,別人家的女兒在這個年級都很是愛玩,沒想到她是真的換了性子,能坐得住安下心來困在書房中習字作畫,彈琴下棋。
“娘,您瞧,這字可比昨日工整些?”夏如玉笑吟吟放下筆,取了紙來給夏夫人瞧。
夏夫人接過來認真端詳,溫聲道:“這字是比昨日工整了些,”說著她怔了怔,又暗道自己想得太多,四歲的姑娘家,字間怎會升出一股躁氣,想及她這樣的年級,定然是坐不住了,她正色道:“如玉這後邊的字,甚是浮躁,重新了去。”